赵盈在这里就要翻白眼了,忠信进去想帮她,可站一会儿却不知道该帮她做什么,其他像把从医院带转来的干净衣裳折叠好收捡到柜子里又并不需要啷个细心或者体力。只好听她莫名其妙发完了火又来莫名其妙的证明自己不是莫名其妙的发火,嘀咕:
“我谈恁多回不要在床上抽烟,以前那蚊帐你看熏成啷个样子嘛,白天又没得个人在屋里,烟锅巴烧起来哪个晓得嘛。一味不听,恁厚的铺盖毯子我也洗不动,还是前面你姐姐在屋里出太阳洗的,这哈儿哪个来洗嘛。过年都不要谈打阳春,就光是把这堆衣裳鞋洗出来都不得了。”
“隔两天喊罗明先来给你洗,你甩洗衣机里面,这天把又没得太阳,洗出来也干不了。过年又没得哪个外人来歇夜,姨娘她们恁近个人吃完就转去了,洗恁多铺盖来整啷个嘛,平时也没盖过,难得抱出来盖一回。”
“冬天的铺盖你不晓得!再洗得干干净净收捡起来放好再拿出来还是有股潮味,衣裳放久了也恁样,所以我一味不得空呢,你幺妹放恁多衣裳在屋里要给我看管费!”她收整完了衣裳,又把从医院带回来的脏衣裳湿毛巾拿到阳台去,经过客厅坐在沙发上的老张时特地加重语气:“光晓得穿不管洗,当一辈子老太爷!”
而后转进洗手间,暂时住声,让两个不会哄人的男人都歇口气。
出于尴尬和身份,老张先开腔:“你这还忙不嘛?还要走广州那边去吗?潘运他们转来不?”
忠信一个礼拜前去深圳那边学习无人机驾驶,老张以为只要是广东就都在一个地方:“考证考下来没有?年前该不去了噻?看过年你妈妈这身体现在也做不得啷个事,喊她们到这里来过年吧。”
忠信可以帮父母把东西拎上楼,把老张的烟从地上架到衣柜上,把桌子椅子拖出来炒个菜。不能把洗手台上的脏衣裳搓一搓洗一洗,不能帮母亲把腌臜的下身清理干净,把裤子换下来帮忙一起洗个澡让她到床上去睡一觉。他只会做一些表面的粗活儿,需要力气的重活,然后站在客厅中央同父亲说话。
等着半天没动静的母亲从洗手间出来给他和父亲做饭,他说:“到还准备在屋里整火锅,一起到
“火锅有啷个吃头啊,光是红海椒飞天”如今他屋里算是有人气的,马上再要接转来一个,屋里还要更热闹:“信欢还没谈朋友吗?还没听到谈吗?”
“随便她,她又不慌。”忠信这一点也像老张,男娃自己找出路,女孩更宽厚,说到姑娘,话也会多两句:“她妈妈天天谈喊她转三江这边来呢,晓得她啷个考虑。让她个人考虑,她想在哪里就在哪里,我也不干涉她。”
“转来这哪里看找个熟人介绍哈,走远很了啷个转来得了啊姑娘家走远很了转来都不好转来,以后还要拖个娃儿,寡麻烦。”
忠信用从前老张同忠旭说的话一样回答他:“她个人的意愿,她想找哪里就找哪里,她缘分落在那里哪个管得住啊,活人恁大一双脚我未必拴住她吗。”
等老了她们都不在身边,你就该晓得那个时候不能随她们意让她们走那么远了。
黎书慧还在洗手间没出来,稍离门口近些已经能闻到味道,老张朝那边看两眼,要站起来去看看,可最终坐下来,焦虑一阵,望向他:“你打电话你大姐都不接吗?”
这个问题忠信先前已经回答过了,他马上意识到,于是再问一个:“信好啷个谈的嘛,他妈妈这没在医院了遭得住吗?啷个样嘛,她在那边习惯不?还是喊她转来三江这边找医院噻,挨得近他反正在里面又不是天天出来,你姐姐跟他妈妈两个人也是就光她两个在那里,冷湫湫的,过年一哈转来嘛,转来,屋里热闹点。”
“没啷个谈,他也没谈啷个。”他道,停了一会儿,说两句:“他妈妈本来又没得啷个病,只是精神有问题认不了人,走不动站不起来完全是这些年睡的,躺的,现在姐姐去照顾她,还像说能挪几步呢,上次大爷去看了来。有啷个不习惯嘛,挨得近,可能像这个走潘迅医院,没得好远,偶尔有时候转去,这种训练又不是当兵训练。我听到大爷谈他妈妈好像现在精神还好点呢,个别时候还正常谈两句话,问她楼底下菜市在哪里她都晓得。”
“他又哪阵儿去来嘛?”老张打断他。
“”顿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问潘老头,道:“走潘宏那里去耍吧,潘宏引他去的,是像说这哈儿像看着精神要正常点,养得好,可能要好吧。”
是个叫人高兴的消息,老张半张着嘴,但笑不出声,眼巴巴的,而困于自己是父亲的身份,仍板着脸做出父亲的样子:“好就好噻,造孽一辈子,好了就好。”
父子俩无话可谈,面面静默而对,半晌,老张叹口气,转过身去问洗手间里隐隐传来的抽气声:“还没出来吗,准备一味在那里蹲着。”
黎书慧的身体逐渐败坏下去,连她的小脾气也跟着逐渐凋零成即将枯死大树末梢上的一根枝丫,不过老张竟然没有张口叫罗明先来照顾,而还是寄希望于忠传能回来照顾她。毕竟是生她的人,连照顾旁的没有干系的人都能尽心尽力,叫她来照顾个人的妈还有不应该的?
忠旭是没得那个耐心和忍性的,她连她姑娘赵盈都不如。赵盈幸好这两天就放假了,她虽然不多言语也没几个好话,做事却很像模像样,毕竟马上要长一岁,见过的人和懂的道理要比去年又多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