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尽量自然了,信好却有些受宠若惊的拘束,这样亲密而随和的交谈是即使在从前也没有过的,离开前最后一次见这两姊妹是高考后的暑假。那时的罗明先脾气还没有像现在这样,使那两姊妹也跟着说话同样爱搭不理或阴阳怪气一点就着,信好记不得两个人最后说的话是什么,但绝对不是好话。从前的这两姊妹,绝对不会用今天这样的语气说话,好像分开几年,时间把先前的一切龃龉难堪都带走了,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变成久别重逢的至亲骨肉。
信好点点头,又摇一下头:“暂时还不晓得,应该还是跟部队差不多吧,好像还是要每天训练,只是跟在部队训练的有些东西不一样,应该都差不多的。”
“哦,那假如有时间的话可以到我们学校来耍,离得不远。”他再次邀请,看来很诚恳的模样,目光落到潘宏身上:“你现在又整啷个嘛?他们说你在考货车驾照呢,真的准备出去跑车吗?”
潘宏不答反问:“你不是在上班吗,还在学校那边。”
信有道:“住在学校旁边,租的房子还在那边。你啷个打算嘛,你又整啷个。”
信好双手撑到桌上去方便潘宏在后面同他说话:“驾照先考着噻,考到再说。”
那边左幺妹道:“长得像忠承,恍眼像得很。”
黎书慧望他一眼:“从小他幺舅带他最多呀,最喜欢跟他幺舅一起到处跑。他也喜欢他幺舅唛他幺舅也喜欢他,赶个公社还要给他买包零食转来,那在三江读书,回回转来都要拿几块零用钱给他。”
华儿道:“两个都不屁噻,大学生出去了,现在个人搞创业,忠承算不错的哈。这里信好也不差,从小成绩就好呢,暂时不想读书也可以,有定心的人做啷个都成。暂时先磨练两年嘛,先学点经验,过几年长大了真正懂事了再看。一哈都认为你是个读书的好料子呢,或许那个时候又还是想读书呢,想学个啷个呢。你看你二舅现在都马上五十的人了,还去学考无人驾驶,只要肯学,随便哪时候都不晚,都有出息。从小个跟忠承忠信长大的娃儿不得差哈,只是确实要个人注意安全,毕竟部队只是训练,还是跟消防不一样的。”
信好:“我个人晓得的,我们也出去抢险救灾过呢,有时候离得近的很多地震洪涝我们也去帮忙,有些人有时候还特意跑来找我们。有事就到外面门口来喊,我们有几个是固定经常出去帮忙的。不过消防确实跟部队不一样,应该说他们有专业些,做的事不一样。”
“但是训练应该都差不多哦,平时训练的项目,不然你转消防啷个好转呢?”
潘天发进来只能坐在潘达先前的位置了:“消防……毕竟这还是个危险的工作,个人还是要时刻当心,尤其救火,再是个光荣的事情呢,煤气罐那些,个人千万要注意的。”
“消防又不是只救火,人家还要做别的呢。又不光是天天只拎根水管满街跑,拎煤气罐像拎炸药包一样。”张畅一开腔逗乐一桌子人,但与信好的目光对视,他又腼腆的转过目光去,曾杰亦如此。
大约男孩都是如此,对比自己相差稍大几岁的哥哥,尤其备受长辈称赞肯定的哥哥,总是格外有莫名的崇拜和欣赏。相差不大没有代沟,是伙伴也是兄长,但既不像长辈那样会对自己约束,又已经走过了自己现在正走着的迷茫而叛逆的路,并已经走在了自己期待走的向往之路上。
男生对正义和英雄总是一腔热血和憧憬,就像书上把医生护士写作白衣天使一样,警察又是英雄最标准的代名词,便连带对军人士兵消防也充满好感。现在这个偶像就坐在身边,假如他的性格是像潘宏信有那样,在座同龄人早跟他打到一处去了。
这与男女爱慕且不同,这个年纪的男女生对异性的爱慕或许羞于言口,而对同性的哥哥却可以明目张胆无话不谈。崇拜就是崇拜,欣赏就是欣赏,长辈说的话可以不听,哥哥说一句一定遵从,这点,不止在男孩身上,姐姐妹妹同样如此。
怪癖如赵盈也不例外,她崇拜的姐姐是赵家那边屋里一个大几岁的儿时伙伴,先前她们在三江这边住,还在念小学的赵盈也时常去找她玩,后来这个姐姐读书出去了,好多年再没联系,慢慢断了。赵盈总还想起她,内心充满期待,见面时还可以像从前那样亲密的无话不谈。
她已经没有一个人可以谈话了,连闺蜜周斌也转学不再联系了。
一个晚上也没跟谁说什么话,她自己觉得自在,几个姑娘却觉得冷落她,几次要找她说话,都被她要么半天不搭一句冷回去,要么有气无力说些棉里藏针的叫人无言以对的话。信欢潘宁还好,陈卓却不是熟人,两个姑娘怕陈卓往心里去,只好放弃与她搭讪的念头。
几个人更想找信好搭话,只是大人在,他看来也不像很随和愿意说话的模样,使大家都只是远远的偷偷打望,到现在慢慢聊起来,大家才逐渐开始交流起来。
潘宁脸皮是薄的:“跟幺爸长得好像,五官高矮都好像。”
信欢余光端详他,脑袋靠近潘宁:“又不是真的,哪可能像幺舅,真像幺舅还真有问题呢。”
潘宁捂嘴笑起来,赵盈听的清楚,旁人却听不见,大家都还吃着,她已经饱了,乌烟瘴气的,满身火锅味,起身穿了外套往外面去。大家都道她是上洗手间,并不在意,只有潘宏盯着她出去的背影,不过门也很快被关上了。
该是在外面与潘达撞到了,后者进来时同看一眼她先前的位置道:“吃恁点儿就饱了不吃了,难怪不长肉。”
“人多不?”潘天发给他又倒了一杯。
“坐得下。”潘达坐下来,酒先喝一口:“文扬也在外面吃饭。”
“哪个?老三屋里文扬吗?”潘天发一听说,放了筷子就要站起来:“喊他也进来吃噻,他有哪些嘛,他跟哪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