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子不打完就不能转来吗?我二婆婆屋里饭香点,我吃饱了才有力气噻。”潘宏将手背在后面做出很老成的模样,嘛?”
他真是正儿八经问的,好像好几天没吃过饱饭一样,把黎书慧和老张都逗得忍不住发笑:“不晓得哪天才长得大!”
“这里米粉提过去煮嘛。”老张在屋里放好烟换了衣裳出来阳台收裤子,递毛巾给潘宏,问人:“饭煮没有嘛,买的米粉,煮米粉嘛。换身衣服不?我的衣服你将就穿?”
“我不要,我没恁大年纪,身体国防,一会儿就干了,没得事。”
“……屋里没得裤子唛要这里收!该烟狗儿都淋湿了转来噻!”黎书慧又笑又恨:“那柜子上面不是裤子是啷个,眼睛看不到,还不冷吗你,这个天还在这个裤子穿着。”
老张在阳台与屋里的凹凸处险些踉跄绊倒,但佯装若无其事慢慢进屋去,潘宏在后面小声同黎书慧打比:“烟狗儿我给他抱转来的,喊我夹在这里藏着,深怕打湿了,我淋湿了不要紧,烟狗儿不能淋湿哈。”
“朽痞搭脸!”黎书慧也剜他一眼,将东西掷于沙发,从茶几粉,要买不说多买点,米粉都打湿了,这又是买的豆干,恁大的雨买豆干,你这豆干还没打湿?”
“不怕嘛,落过雨的豆干米粉更有味道噻,天然加工,万一还好吃点呢,那打谷子不是混在泥巴水里吃啊,咦,还有洋姜霉豆腐啊。”便大方去厨房拿双筷子来在桌边坐着吃起来:“嗯,二婆婆你这个手艺像退步了欸,没得以前的好吃了。”
“好吃,啷个不一样啊以前的坛坛罐罐都在上面甩了欸,泡的菜还一哈是你姨娘拿去的,坛坛没说给我拿下来,这哈儿哪得啷个腌菜啊。”
见她动气,赶紧哄道:“哎呀这是喊你休息啊,啷个不好嘛,要像以前那样喊你一天到晚在坡上你才安逸吗?现在你跟二公两个好安逸嘛,免得年年泡恁多还给他们泡了,就这样泡点点儿我们个人吃就是了,其他人没得良心不管他。”
“你有良心!“黎书慧盖不住的笑声使呵斥的语气都分了岔,自己先笑起来,顿一阵,又问起来:“这又在哪里打谷子嘛,你爷爷和二爸呢?你们一哈转来的唛你一个人转来的嘛?”
“爷爷走大爸那里去了。”他忽然像个大人一样的语气回答,而后便没有了声音,只黎书慧自顾在厨房里烧水,在水槽里接水洗菜:“这回儿你爷爷还干得,跟你一路出去恁久都受得住,年轻的时候都躲懒怕晒太阳的人呢,七八十了还想起来跟你一路去打谷子。你这买的啷个菜嘛!恁多泥巴都买转来了!你这是走人家菜地里现摘的吗?是背着主人家悄悄偷的啊!恁多泥巴!硬是不是你洗不晓得这个好难淘,你这个是在哪个摊摊上买来的嘛!回回买点菜硬是,送给人家都不要的他去把它捡来还像高兴得很一样,你以为这个便宜的有好好,全是泥巴我洗都要洗好几道水,有这点水钱一斤肉我都割得来了。”
老张在屋里一味不出声,过了一会儿,系着皮带出来小声道:“怕你在屋里没得事做呢,找点事给你打发哈时间,这落雨天在屋里整啷个嘛。”
不必想又会换来黎书慧的斜眼,潘宏坐在桌边笑眯眯的望,眼睛无意瞟到他腰上的皮带,随意道:“欸,皮带都整起了呀,有点气势哦,我都还是拴的绳绳儿,穷得皮带都买不起。”
“好看不哇,拿给你拴两天。”老张像笑得牙花露出来,走近来让他看:“你幺爸拿跟我的,谈好多钱呢,拿你拴两天,有媳妇没有?拴去见媳妇。”
“媳妇儿,媳妇儿在哪里,你帮我介绍哈儿噻。”他做出腼腆的模样转过身端正坐好:“穷啊,哪里来媳妇儿嘛。”
“还没谈女朋友吗?耍个噻,不然你跟你爷爷两个,煮饭都没得人。”黎书慧这样打趣他。
他就又漫天胡说八道起来:“追我的人还是有欸,你莫看,长得还是可以噻,是不嘛,黑是黑,不影响帅吧,关键是不晓得选哪个呀!都好看都可以呀,但是还是要好好选哈儿噻,万一这会儿看她是这个样子久了她又是那个样子呢,是不嘛,这个哪个保证啊。”
“你格老子”老张把口水都蹦出来,上下打量他:“准备跟你老汉儿找个哪样的媳妇儿嘛。”
他将翘着的腿放下来:“不谈全国第一唛至少要全三江第一噻。”
“我要信你那些!三江第一是哪个嘛,你遇到没有嘛。”锅里的水已经咕噜咕噜冒泡了,她的生菜还没洗出来,又要来臭训买菜的人:“你这个是买的菜去人家地里挖的?泥巴都算钱吗?给你多算二两没有?”
老张油盐不进,自顾在潘宏边上坐下来把手抓泡洋姜,同潘宏道:“好好找嘛,看你找个啷个样的,好好搞,争取找个你婆婆那样,找你二婆婆这样的。煮饭洗衣裳上坡走人户,要哪样都拿得出手的,要哪样本事都歪得很的。”
“没要球你宣传!“黎书慧在厨房笑斥,特意将不锈钢盆在水槽上敲得锵锵作响:“不跟你两个说,也没得个时间我也不晓得好多钟,中午那娃儿也没转来吃饭。晓得中午吃没吃,不转来也不谈一声,我也看不到电话打,你不问问还怕转来又说饭也不给她煮,又来跟你扯这些。早上我就跟你谈早点转来不信,我看你寒冬腊月又到那门口去坐守着嘛,像去年一躺半个月感冒起不来床那样,硬是有个金山银山有个黄高山呢。”
潘宏将下巴搁在一个胳膊上抖,可千万不能找个这样的女朋友,就是头两天打个草稿都吵不赢。又说回来,哪个耙耳朵吵得赢呢,最多是偶尔稍稍赢一回,已经不错了,很长脸了。但是再说回来,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是一物降一物,但凡是有缘,老虎还有怕的,耙耳朵更要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