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下雨天,菜贩的摊子依旧摆到巷道外面来,除了顶头上那家卖包谷粑的和里面一家卖鸡蛋鸭蛋的摊主有大伞可稍微能安全的避雨外,其他都是斗笠加塑料薄膜雨披,这样的天气依然是卖菜的比买菜的多。
往里走一截才算固定摊位,家家头上都有大伞顶着,身后有小店铺支撑,卖的东西多以日用烟酒米油盐炒货零食早餐为主。有些中间依旧有小流贩穿插,有的摊主好,卖的不是同一类东西,不影响生意的都随他去,有的则有人出来呵斥:“莫在这点儿摆!外面恁大个巷道在这里挤起做啥子?往外面走!莫这里挡着过路!”
挑菜的小贩们面上尴尬而狼狈的笑着,眼睛全是窘迫和藏不住的埋怨:“……不让我在这里不在这里就是,不影响你嘛……”
这场面引不来旁边任何一个买家的怜悯,而反有其他摊贩紧紧将他盯住,怕他从那里出来,下一个落脚地就是自己旁边,或更想自己伺机而动趁摊主不注意溜到那里去。这些小摊贩都是常客了,很晓得哪家愿意收留哪家不好惹,而早早到市场来占位置。他们最理想的位置是巷口进来那两排,市场正大门,顾客一来就能看到,顶里头左右两边也不错,一个是接连外面大马路的入口,一个是步行街入口,都有不少人流要从那两处进来。
固定摊贩的中间夹缝也不错,只有实在没有缝隙的情况下才会到顶里面中间的活禽市场前面去。这些所有前后左右的流动摊位都是一个摊位一个早上收五块钱,跟市场一进来那门口两排一样,生意兴旺程度各不相同,一言难尽。
这里有固定摊位是一个月六百,有门面的按房东开价,还有一个价格最高的,就是四周都被流动摊贩和固定门面包围起来的市场楼。那里的价格一个月平均是两千二三,偌大一个大菜场里应有尽有,也可说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是整个菜场里最舒适,东西最齐全的区域。
老张同他们卖的东西不同,算上他,整个市场卖烟叶的就那三个老头。一个住得远赶不了早,一个身兼数职忙不过来,就老张是兢兢业业,一直固定在市场后面靠近马路那口头上,挨着背后那家占三个门面的家纺店。
那里靠马路入口,右面是活禽市场,前面正对几家卖鱼的和海鲜冷冻的门市。另外家纺楼上是家大酒店,入口就在老张左手边过去五六步的地方。不光他旁边是大酒店,主市场整个二楼三楼都是大酒楼,入口正对活禽市场和边上的公共卫生间,都在他的目光所及处。所以老张能坚持除了石岩赶场的其他每天都坚守在这里的原因,目的当然是卖烟,瞧热闹也不得不算一个。
“……啧。”今天他来晚了。
“今朝来得不算早欸,啷个搞的,你早上都起不来了吗?”三个人中身兼数职的算命矮老头已经翘脚坐在那里了。他也是住得不远,除了卖烟,同时营业给人看相算命,看得准不准不说,是个能唬人的人:“我就算准你今朝起不来,你看,今朝你就没得我早了吧。”
“算得准”老张立定站一会儿,最好的位置已经叫他占了,家纺店前面的屋檐下就一个石墩一把大伞,剩下大半截光屋檐也叫隔壁卖日杂的摆满了坛坛罐罐盆盆桶桶。左右瞧一转,斜对面主市场口上卖发糕的妇女身旁勉强还能挤一下,可人家毕竟是妇女,这个主意还是要打在同行头上。
“今朝你又来恁早,睡不着吗?”抬脚从他摆算命工具的小簺子旁跨进来,侧身背对他将伞摆在屋檐下隔开雨帘,分下烟狗儿外面一张塑料薄膜铺在地上。又把早先一直夹腋下的厚塑料膜摊开再铺一层,把裹好的烟叶拆分几匹均摊在薄膜上,剩下的紧挨里面玻璃。还是不放心,前面滴到坛坛罐罐上的水有的也飞溅到薄膜前面来,又往算命的这边拉一点,自己站到罐子那边去目前是只能这样的。
“往那边去一点嘛,那里口子上雨落下来肯定还是要被淋到的。”对面卖腌菜皮蛋豆腐乳的老太太招呼她:“今朝他比你来得早,今朝你的位置遭他占了。”
那是个月六百块的固摊,年龄恐怕比老张小不了多少,也是天天不落,天不亮来,天黑收摊:“他今朝睡不着欸,平常天都不来恁早,落雨有啷个人呐,起来恁早在这里淋雨吗。”
摊位搞好,自己要先分一匹烟叶来打广告,他瞧着算命的打量:“没算到要落雨吗,稀糟糟的来整啷个嘛。”
“他是哪个都算得到就是算不了个人!”过道对面支两个床板子卖零食的固摊妇女听来也开玩笑:“眼睛在前面看人家,没长到背后,看不到个人。”
“干檐口坐着又淋不着你你怕啷个,新闻上你看吧,到处都淹的过不去了,去救人哦,今年要涨些时候了。我们这些离得远不焦哈,地震还说会晃到我这里来,落雨是淋不到我这里来的。”老头将衣裳拢一拢,换条腿架着胳膊,眼睛这才从前面湿漉漉的行人走过的身影转到老张身上来,更悠闲自在的眯起眼睛来:“落雨睡瞌睡倒是安逸哦,睡不着的嘛,不起来整啷个嘛,躺在床上也没得事做,你看早上起来他们,多早就起来在马路上拉鱼,再忙做生意的人还是起得来的哈。”
算命老头像就住在桥那边的步行街后面,人们反正只称呼他算命的,像人们只称呼老张,卖烟的。
“你那做得啷个生意啊,可卖可不卖,卖一天来还不如你看一只手的钱多。”老张左右张望,到家纺店右面那扇小门进去拿一根板凳,出来时眼睛与大门柜台边的老板娘撞个正着,马上赔笑:“坐哈儿,哈哈儿给你端转来。”
“坐哈儿嘛,你倒给我端转来哦,有些人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