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看掉了吗,那是张忠承揪下来的哈,还在窗子外面拿拖鞋扔我们。”
“他最小噻,哪个舍得打他呀。”
“捡得的,哪个喊你又是姑娘又是姐姐啊,你是弟弟就不得挨打了噻。”
“小时候真的是,回回挨打都是张忠承,都是因为他,不是这里告状就是那里有问题,还谈是谈最喜欢我,实际呢,把他像祖宗一样供着,打舍不得打说舍不得说,特别妈妈你们上一辈,像眼珠子一样珍贵,完全把他惯得不像样子。
胡盼娣听大家这样说,直笑道:“搞半天张忠承不转来是这个原因哦,怕你们找他算账是不是嘛,难怪呢,遭你们吓得不敢转来。”
老张光是笑,潘达又道:“你以为就光是你们挨欺负,你以为我们就没少替你们挨打,就光是你们委屈可怜,你们造孽!是哪个把红苕杆摘下来一点儿一点儿弄出来挂额头上脖子上手上?说是项链手链,那东西本身就一丁点儿皮挂着的,一拽就断的事情,非要喊我赔!哭是哭吵是吵的把我追到那边大坪水井去还不依叫,还跟妈妈说我跟老二整你们,搞得老汉拿棍子打的我们晚上都不敢进屋,跑到石坝小川屋里去喊开门,我们不造孽啊?你的这样整烂了也是我那样整烂了也是我,妈妈那哈儿脾气又大,挨着就是一顿打,问都不问就打欸!只要她两个一哭,反正不管啷个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问题,真的是!又喜欢哭,挨着就哭,跟我们一起逮黄鳝泥鳅,摘葡萄枇杷,她两个本身就小,又是姑娘家不晓得替你两个挨多少打。”
席文华这时笑着进来喊老张:“脑壳请下来了,你看看要哪个?你们这个姊妹多真是热闹呢,外面听到像办大酒席一样。”
“我这里是办大酒席噻,一下杀恁多猪。”李淑能见老张既然进来了,又来说刚刚胡盼娣那些话:“今朝这里猪杀了肉吃安逸了,马上房子一推你们的任务就要个人接着了,不要说光吃肉不管事!哪个都说你们屋里姊妹多,热闹,妈老汉是你们的,大姐也该是你们的,马上这里房子推了你们就把他们接下去,该享得福了,你看你们,又是开馆子的又是做生意的,又是大学生又是在医院上班,未必还养不活这三个人吗?那阵儿你大姐一个人拖恁多娃儿都过来了,该她吃几年轻松饭了。”
忠传:“我哪里不轻松啊,我哪顿饭都吃的轻松。”
却竟然只有潘达笑嘻嘻的接话:“这个好说,我看我等会儿背几块嘎,背的越多心就越诚,我孝心就越大。”
“你把那里一哈背去。”这又是老张说的话。
老张跟封增银一起走出去,留下她们仍接着说那些有趣的陈年往事,和踢皮球一样的以后。
忠传最傻最艰苦,哪儿哪儿都像老张,忠信最老实最倔强,挨最多的打,忠旭最叫嘴最会谈,前后都命好,忠承最小最机灵,得最多喜爱,从小就那样,便一辈子也那样。
忠信一面听她们说,走到后门口洗衣槽边上洗手,往上面看,哪里有什么打板栗的孩子,那些自由而快活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但其中绝对没有罗明先的声音,过一阵儿,远远看到黎祥琴系着围裙从上面笑着走下来。
代明秀出来淘菜,同他们道:“你们妈妈没转来,她今朝转来不晓得好高兴,她喜欢热闹,她喜欢热闹热闹也喜欢她,以后房子一拆,这里不会这样热闹了,你们也不会这样热闹了。”
忠信大声道:“她哪里还能转来,她本身身体也不好,脚杆走不了路,正好娘在
“再是吃不了好多呢,图个热闹高兴,心情好身体就好,老年人到这个年纪来还图啷个,只要你们好。妈老汉我是不焦的,你们要把大姐照顾好,她也不小了,恁大年纪,一辈子跟着妈老汉没出去,这里房子没有了,不要把她欺负了。你们不会跟老年人住得好的,没有哪个年轻人跟老人搞得好,还是让他们跟你大姐一起,你们只管找个房子给钱生活费就行,只要你大姐在她们就过得好,只有你大姐。”
可她的话并不说穿,又转而道:“你小姨没来?她们在说她也要来呢。”
忠信就道:“小姨她也是跟妈妈一样晕车,走哪里都晕车,以前走这里来一味是祥春的摩托车把她送到干坝子来,今朝祥春上班来不了,我说喊她走老车站那边坐三轮车上来呢,她说寡麻烦。”
“年纪大了是不想走,不如她两个老姊妹在一堆说说话,你那表弟兄呢,他也不来?他是个热闹人呢,他整啷个嘛,又没得个工作。”
“走北京耍去了,谈前面就去的呢,嫌热很了没去,这一阵凉快了出去耍。”
忠信又往上面看一阵,还是没看到罗明先的身影,却见罗开娴一个人跨过檐沟沿小路往檐沟上去,听她道:“我去看看明先喊朱慧芬喊来没有?我走上石坝去看看,看哈儿隔壁户的在屋里没有找她耍哈。”
“朱大娘刚刚还在坝子呢,转去了吗?恐怕在前面坝子哦,你到这边看看,上石坝现在没得人了“忠信说着,人就从外面走到坝子去找朱慧芬了。但大家都在忙,很显然没有人在意罗开娴往那边去,王清平在环堂屋喊拿箩筐,沥米的忠传在屋里回答他:“在那边鸭圈上面谷仓上。”
只有刘达和代明秀看到了:“去喊了就转来哈,就跟着檐沟过去一条路,莫走着走着人走不见了,走慢点,莫摔了。”
“我晓得,我找得到,就往堰沟过去这一条路,我找得到,我等哈儿就过来,我去看哈儿。”她慢慢往屋后面檐沟走去,手背在背后,背影更嶙峋摇曳,她走到后面忠传卧室的窗户那边还隐约能听到嘴里嘀嘀咕咕说说笑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