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钱收下将两三个月又反悔了,余明莲身体不好,一年到头事情做不好还要你伺候她吃药打针,算来算去还是没占到便宜,存折捏手里翻脸又不认人了。老大老三原就不满意,如今收了钱把人撵出来还把存折捏手里,可想形势如何紧张。
可怜老两口一来去处二没钱财,申请低保又说身后有子女报不上,去年秋天余明莲生了场病,几个儿子向来没孝心也罢了,竟然封二还上街坐茶馆看人打牌去,回来尸体早冻僵了,从前她在他还能有顿饭吃有件干净的衣裳穿,如今只剩眼前这样子了。
“你在这旮旯藏着整啷个,婆娘死了见不得人了吗?”王二走进来双手一背,站他面前大声呱唧就当着众人数落起来:“出来喝个酒唛还是兴打扮哈子噻,你看你这个,等哈儿胡子还要拖到盘子里去哦,脸洗过没有哦,脸都没洗就来喝人家的酒,你看你这个,鞋也不兴换一双,前面恁大个口子张着,不怕人家笑你吗?”
王祥开在里面与他唱双簧:“他来喝酒唛那鞋子也要来吃块肉噻,人家也要带张嘴巴来哟。洗脸,大过年的洗啷个脸啊,正月十五都没过不谈洗脸洗脑壳哈。”
李拜子又笑王二:“人家是堂客走了才恁个样子,你有堂客你啷个也是这样一身烂衣裳呢,你看,衣裳上烟锅巴烫烂恁大几个洞还穿来喝酒,恐怕没有人笑他还有人要笑你哦。”
“笑我整啷个,我又不找妇女结二婚,他现在光着唛他可以再找一个噻。”
“你再不找呢,你今朝该穿好看点噻,你是伴郎的老汉的嘛,还是有恁多小姑娘看着,亲家选女婿,先看老公婆,公婆好小伙就屁不到哪里,公婆屁了,那小伙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
虽是老古话,也不能以偏概全,那小川可明明显显是个一身干劲的帅小伙啊,尤其跟边上当伴娘的李敏站一起,两个人都洋气的跟金童玉女似的,那笑容比人家结婚正主儿还高兴。一堆妇女站门口礼簿处老远望着,同身边的人打听:“那个娃儿还长得可以,像比他们福全还要好看些。”
“福全胖狠了,从小就胖,驼背背儿,像他老汉,没有大的两姊妹长得好看。”
“欸,那新娘子也胖哈,他两个正好,人家说鱼配鱼虾配虾乌龟配王八,他两个人只要登对。你不信那边上那个好看,他跟她站一起就没有他两个站一起好看,还是讲究个缘分欸,你再好的人,不是那根线,欸,那都不合适。”
“说是那新媳妇儿怀了人欸,恐怕有三四个月咯。”
“不像哦!胖跟怀人你看不出来啊。”
“嘿,我听她们说的唛……”
几个当事人才不理会那些,正围在堂前跟忠承打电话:“记着哈,你格老子!转来好好请老子吃顿饭!”
忠承啧两声:“我不转来你们巴心不得,长恁帅当伴郎人家还以为是我结婚,正好你当伴郎还可以跟伴娘两个好好交流一下,说不定就擦出个火花呢,是不是嘛,白捡个大便宜。”
“切——你这话说的。”小川对着手机咋呼:“啷个意思嘛,我没有你帅吗?”
应绵小声的笑:“你帅,帅得很,整的像外面卖房子搞招待的一样。”
“卧槽我这是正宗名牌西装好不,专门为了你俩结婚买的。”
应绵朝李敏使眼色:“还不晓得为谁买的呢,西装穿的像紧身衣一样。”
李敏冻的僵硬的俏脸上现出狡黠的笑,瞟一眼小川,又飞快略过,眼神四下闪躲,这神态在小川看来愈发娇羞动人。
忠承在电话里长长哎呀一声:“挂了挂了,懒得跟你们紧着吹,浪费我话费,放心,这回你们结婚没转来是意外,下回小川你跟李敏结婚我保证提前一个礼拜回去守着。”
“滚。”一个羞得满脸通红。
男方则道:“记着哈,你自己说的哟,没转来你看我啷个摆整你。”
“记着记着,新郎官呢,来来来,吹两句,吹两句挂了。”
福全因为待会儿上台致辞紧张激动的腿直哆嗦,大家在耳边闹这大半天也没能使他放松下来,说的玩笑话都像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结婚你不转来,你跟叶舒结婚不拿八抬大轿来抬我我也是不得转来的,不跟你两个扯,不耽搁你讨好老丈人,挂了。”
“靠,恁了解我,确实忙着讨好老丈人呢。”
小川在即将挂断电话前一秒戏谑:“好好努力哈,人家已经当妈老汉咯,你们争取跟他订个娃娃亲。”
电话那头笑作一团,旁人看着心头也乐呵,周福全大姨站黎书慧跟上摆龙门阵,她也是个出了名的刀子嘴,同大家道:“硬是作乐,马上要三十的人还一天到晚像个娃儿一样长不大,晓得啷个整呐。”
周清芳白她两眼:“他焦啷个嘛?又不是没有饭吃没有衣穿,现在的年轻人你以为还像以前那阵儿吗。一天到晚累死累活就为糊张嘴,未必他还回来山里给你挖田种地插秧打谷吗?人家现在安逸得很,一个人的时候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结婚了要过二人世界,生了娃儿有爷爷奶奶外婆外公帮着带。他焦啷个嘛,他不晓得好安逸!”
妇女们一致点头,纷纷倾诉自己年轻时如何如何不容易,又纷纷羡慕如今的人如何如何安逸舒服,只恨自己生错了年代。末了,同仇敌忾自家别人家相干不相干的不顺眼媳妇。
尤其以黎华英的嗓门最亮:“那说不尽,那哪个说的完啊,以前那过的日子都叫日子啊,我怀我们李敏,真是一颗米都没有了哦,连着吃了半个月的糟糠,把它磨细点煮成粑羹羹,拌着寡菜,你说现在的人她能吃的下去?就是我们李敏她也吃不下去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