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慧芬可就要逮着她说话了:“你们忠信真是好哟,栽秧子弄个栽秧子的机器转来,这打谷子又弄个打谷子的机器转来,硬是,还说他不会体贴人你看,会心疼人得很,他不是怕累着你们老两口他会恁远背个机器转来?这坡坡有几个有忠信恁好的孝心呢。”
那底下田里公孙俩已经开始了,却不见有轰隆隆的声响传来,俩妇人都站到母猪圈的石包上面来瞧着,李贵在上面大麦柑树下淋将撒下去的莴笋菜籽,朱慧芬悄悄问黎书慧:“这阵儿他还跟你们说话不?听到说黑娃判刑潘大爷去找派出所的说情呢把李贵都得罪了,这哈儿屋前屋后碰到一句话没有。他也是,跑去为黑娃说情,人都杀死了还有啷个好说的嘛,搞的两头不讨好,未必他去说情王正书就会满意他吗?他还以为你是看他笑话。”
祖孙两人一个站在板子上踩一个站斗口边递,眼瞧中间那根铁棍子飞速的转动,一把谷子放上去转两下很快就到谷斗里去了,手里还剩一把空谷草,没一会儿刚刚信好割的几把谷子就没了影儿,两个人慌慌忙忙嘻嘻哈哈直摆头叹气,信好不停遗憾的哎呀哎呀直叫,老张摇头:“不得行不得行,它这个东西不得行,光是个快,一哈儿一把一哈儿一把,搞不赢。”
“哎呀硬是——”信好指机器:“你自己踩的慢呀,这种机器就是要快点踩,因为它这根一直在转呀,你就把谷子放到这上面就行了噻你把整把谷子都放上来整啷个呢,搞的这上面全是谷草,它这不是缴的干净得很嘛,比你人工打的还干净,又不费力光是脚踩两下,你看我脚,你不要慌呀一下一下的,不要快不要慢,像你这样一听到机器响就赶紧把它踩的像骑自行车一样。”
他望信好手里的空谷草,笑的露出牙根来:“不如我拿手打,不得行。”
“哎呀硬是,我来我来,先割,快点割,等哈儿我来,我来踩你来递。”西洋把戏真好玩,信好又风风火火冲回田里割谷子去。
朱慧芬在石包上大声笑:“对了对了出徒了,这回有人接二爷的班了。”
远远望见老张站斗边没动,看着像停下来点烟,过一会儿才慢慢往信好那边去。
朱慧芬道羡慕极了:“就开始打谷子了,马上都中秋了,还要打糍粑,今年我们只种了点点糯米,我们谷斗还在楼上没拿下来,晓得王二哪天才开始架势呢。”
李贵还在上面泼水,王正书背着背篓从边上经过到上面凉水井去挖红苕,两人谁也看不见谁,朱慧芬望着,自言自语:“本来就为喂羊子两家人吵的烟锅巴都点不燃,这回安逸了,我看两家人要一辈子不说话了,晓得他们王静到今朝都没转来,他硬是不转来看哈儿黑娃吗?”
“关都关到里头去了有啷个好看的。”黎书慧转身摸着石包下地坝去:“恁记仇啊喂羊子吵的烟锅巴点不燃,那王二去举报他卖死羊子他哪天不把王二砍死了?”
她讪讪的笑了笑:“这回好了,今年你们不用请人收谷子了,就他祖孙两人就能把谷子收回来了你看,行实得很。”
轮到信好在斗口上操作,老张手里抱一把谷子乐呵呵的看着,只见信好机器开关一开,脚不疾不徐先踩顺了,拿起谷吊子轻轻往机口上一放,谷粒瞬间飞溅四射,再转两圈,呼几下,一把谷子干干净净缴完了靠在斗边上,朝老张眨眨眼睛:“啷个样?”
“你好,你歪。”笑的眼睛眯起来,不停点头:“好,你来,你歪。”
专心干起帮手的活儿来。眼睛望山上山下河对门一片,到处都黄灿灿了,这景象格外叫人兴奋,可惜今年干旱收成不好,拿信好缴过的空谷草来看,仍有许多没有打下来的半青稻壳还在上面,瞧这样,恐怕今年能有去年收成的三分之二已经算好了。
王二赤脚马不停蹄跑到石岩来,阮书文却外出办事去了,大厅的人看他那笑得花儿一样的讨巧样儿,给他指到陈波办公室来,碰巧陈波正在隔壁许思明办公室吃中饭,门一关窗帘一拉谁也不晓得。他在办公室里上蹿下跳的等一阵,实在急不可耐,转出来二楼每个开着门的房间挨个找,只有大厅的人知道陈波回来了,其他同事还以为他还在外头查案没回来,东指一句西说一头,又将他支回一楼大厅来。剩几分五点,服务窗口的人正整理东西准备下班:“跟你说了在二楼的嘛,你到二楼去找呀,再晃两趟马上人家都下班了还到这里来找,到二楼去找。”
本就心慌的王二一听下班更着急,眼睛飞快转一圈四周,正巧陈康民从外面进来:“搞啥子?”
王二二话不说冲上去就拿脑袋朝他身上撞,嘴里叽叽咕咕说什么完全听不清楚,边上一个同志上前来要吓他,没下手,他自己先猛烈的抽搐几下,慢慢瘫倒下去了。
太阳还没落山,忠传牵着马和卢定芳一道从屋里来,夕阳通红的余晖下祖孙两人已经将黄泥磅的谷子收了四五块田了,潘天发和曾丑儿一上一下站在两根田坎上瞧稀奇。两人走过去看,老张站斗口边点烟,信好一个人抱着谷把子在斗口机器上得心应手游刃有余,望见母亲,得意一笑:“把今年请人收谷子的钱给我哈,今年我把一哈谷子全部承包了。”
“给你给你,五十块钱天,一哈给你。”老张高兴的合不拢嘴。
潘天发点头:“哦,对咯,学费反正是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