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了还说不拿饭给他吃，喊他两口子另外煮，喊锅碗瓢盆都不要用他的，说他们有病怕传染给他们封溢，要封侑两口子和娃儿吃了才准他们拿米拿菜进去煮，寡是她又不怕那老太婆把病毒传染给他们欸，饭吃了碗筷往灶台上一甩，那老太婆还要给他们洗碗，你想哪个一两点钟还不吃饭啊，饿得心慌封增勤还要骂，还骂老太婆煮饭煮慢了，晓得她也是，这辈子恁背时哟。”
众人只有叹息和愤愤，黎书慧望黎华英：“你去给他帮忙噻，说起恁可怜，你去做点好事下辈子投胎都要投到大户人家。”
“我去帮忙！”她道：“我还不晓得我以后是个啷个下场哦，还是你说的话我们李兵还不晓得以后娶个啷个媳妇进来对我，万一她都像封侑媳妇那样在门口给我搭个狗窝喊我吃剩饭洗碗的话，还帮他，我自己还难活哦。”
忠传一面笑她一面进屋抓泡菜：“你恁凶你都怕啊？”
“哎呀那是假的我跟你说！再凶再恶的父母始终搞不赢娃儿，你始终要比他先老先死，你现在啷个都拿给他你晓得他以后啷个对你呢，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有那个心他也要活呀，就好比你一样，你又能对你妈老汉好好嘛？你年轻的时候围着他转，等你老了他已经围着他的子女转了他还能对你多好啊？他还要为他小的打算欸。”
她一走，黎华英也站到朱慧芬边上帮忙削萝卜：“这个是冬不老吗？一点儿筋都没有。”
两个人站边上好比一台打开的电视机：“啷个不是啊，你看我们下石坝的，转来转去还是为儿女，深怕说是根秀辛苦了，把她们李东接过来几个月就开始带起，一直带到三四岁，平时从来不闻不问钱没给过一分，现在娃儿出了事还怪李国珍给她带错了，还过年都不转来看哈儿，那毕竟是你个人的妈老汉不可能说点儿孝心都没有噻。那根元，你妈妈以前再啷个对你媳妇不好，你是喝她的奶长大的欸，你不是喝露水长大的欸！”
忠传母女听来好笑，各忙各的，并不搭腔，只有黎华英同她吵架一样你来我往：“你这哈儿又帮她说话啦？你们过孽才几天你就忘记啦？你才硬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呢！他还要把你告到派出所去你就忘记啦？那是她该得的！向来多刻薄人欸，哪个她是有句好话的？没有哪个她没有得罪过，这哈儿晓得哈，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嘿！”
“话是这样说唛，老了可怜噻，毕竟那还是个人的妈的嘛，”朱慧芬细声细气的回答，眼睛像有虫子飞进去一样不停的眨：“她还好点哦，李大哥他们还造孽点，他们李军一从出去就再没回来过，晓得那个娃儿坐牢出来了没有，李军这哈儿也是五十几的人了，还搞得样都没得，房子房子赔给人家去了，钱钱也要还账，还要养他们娃儿的娃儿，硬是，哎呀，谈不完。”
黎书慧问：“李军那个孙这哈儿恐怕也有六七岁了吧？他妈妈回来过没有？”
“哪里回来嘛，李杰一出事说要赔人家几十万唛她马上就跑了嘛，到现在都没转来过，一味就是李军两口子带着娃儿过，晓得李杰哪年才出来啊。哎呀不出来也好，出来也是害人，你说你朋友打架，你朋友都没有下死手，你啷个，憨起干呢？你不该把人家打死噻，哪怕就是残废呢。”
黎华英道：“残废，残废你养得起啊？他今天要钱吃药明天要钱检查，无底洞，你养得起啊？”
她便十分惋惜的摇摇头：“一哈都是命，都是命，命不好。”
“隔墙有耳哈。”卢定芳忽然从灶房门进来，也是一身红褂子新衣裳：“我还说哪些在这里欸，恁热闹，煮饭的有了。”
黎华英道：“喊吃饭都不积极，你像我这样嘛，没喊我都脚板翻到脚背上来了。”
“馋猫鼻子香噻，我不赶路，在屋里睡瞌睡了嘛。”她帮着黎书慧递柴：“前三十年睡不醒，后三十年睡不着那句话硬是不假，晚上躺床上硬是多大夜深都睡不着，晓得，要死了吗？”
黎书慧就起来让她：“要安逸死，才过年几天呐，雪梅新衣裳新鞋这些给你买了穿起你还要死。”
她高兴的笑：“承承没给你买啊？你个人舍不得穿，你跟二爷都这样，新衣裳买转来舍不得穿，放成旧衣裳，不可惜啊？”
黎书慧忍不住笑：“留在那里等走不动了像封二两口子那样没人要的时候垫地上睡瞌睡……”
一屋人乐得很。外面也乐得很。
黎华英问卢定芳：“你们酒醉醉没有来？”
“走人户去了哟，一天不歇，吃得好耍的好。”她并不见多好气色给她。
朱慧芬道：“正月间唛是这样噻，你走我这里来我到你那里去，这样才热闹呢。”
“热闹，多热闹，前天在伏坝保爷那里拜年，惊点儿没一脚摔到河里头去。”她一面说一面往在外走：“还搞忘了，雪梅喊潘运转去给她抱着娃儿她洗头！”
黎书慧笑：“正月十五都没过洗啷个头啊！”
“这哈儿跟以前那阵不一样了哈，这哈的人人家爱讲究哦，以为还是坡上累一天转来吃了饭就往床上一趟的年生吗。”黎华英便也擦了手慢慢跟着往外面去。
外头比屋里还热闹。
只见小川蹲在板凳上扬着钱逗李敏：“真的是，整得我们都不好意思了，你说你，搞得恁红火整啷个嘛！来来来，还你还你。”
“信你才怪！我不来了，打不赢你，我陪你女朋友。”李敏和两个姑娘坐在先头黎书慧的位置上嗑瓜子，不时同福全女朋友说话，小川女朋友独自坐一根矮板凳，只是看着河对面森林隐藏下的危房，斯文得很。
“恁多人打唛？哪个赢了嘛？”看个人面前的钱是福全潘达了，卢定芳站在潘宏身边望了会儿，喊他老子：“赢了没有？等他们多赢点，你不忙来了，转去跟雪梅抱哈儿娃儿。”
“马上，这盘完了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