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已经天黑,他们在市里的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继续出发。
颜娇玲始终都没有说话。
姜宏祖时不时不安地看看她,总觉得她有心事。
回到家里,大家其实都累了,山城那边的酒店条件不太好,大家都没有休息好。
姜南禹回到家里,倒头就补觉去了。
姜宏祖回卧室也准备睡一觉,却看见颜娇玲呆呆地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怎么了?怎么吊唁之后,你看上去一直不太好。”姜宏祖站在颜娇玲的身后。
这一问不要紧,颜娇玲突然双手掩面而泣。
姜宏祖扳过她的身子,抱住了她,“发生什么事了?”
颜娇玲哭了一小会儿,泪眼婆娑地看着姜宏祖,“小鸥,她,她有可能就是我的女儿。”
姜宏祖错愕地盯着颜娇玲。
“怎么会?”
颜娇玲稳了稳情绪顿了顿说:“她妈妈的照片,就是当年我把孩子送给的那位大姐。”
“你不会认错吧?”
毕竟当年也只有那么一面之缘。
过去了那么多年,记错也很正常。
颜娇玲摇了摇头,“我不会认错的,她应该还有一个姐姐,她们姐妹俩长得特别像,在医院的时候,还怀疑她们是双胞胎,所以我印象很深刻。”
姜宏祖安抚着颜娇玲,“那你哭什么,这不是好事吗?”
颜娇玲却摇了摇头,“很麻烦……”
等她的情绪彻底稳定下来,她才说:“我竟然对她那么狠,好几次都把她骂哭了。”
她悔得肠子都青了,如果知道那是自己的女儿……
“现在更棘手的是,小鸥进了舞剧院,这在规定上是不允许的,直系亲属是不能在同一个单位的,尤其是我现在是副院长。”
颜娇玲考虑得很多。
夏小鸥如果突然爆出是颜娇玲的女儿,那会带来很多的麻烦。
“她可以去海市的舞剧院,去各个省份的舞剧院,但是唯独不能在京城舞剧院,因为算是同一个系统里的,所以申请的时候都需要提前报备。”
“可你并不知道。”
“没有人会相信的,一旦被人抓到了漏洞,小鸥的名额就会被拿掉,到时候她哪里都进不去了。”
这事关到夏小鸥的前途,颜娇玲不得不小心谨慎。
“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如果爆出小鸥是你的女儿,你未婚先孕的事……”
二十多年前,各个单位的要求是十分苛刻的,像舞剧院这种体制内的单位,未婚先孕是大忌。
否则颜娇玲也不会偷偷跑去小县城生孩子,生了孩子就送人了。
因为一旦上面发现,她就会被开除。
姜宏祖也十分担忧颜娇玲。
简直是一团乱麻。
“我早就该想到的。”颜娇玲一只手撑着额头,眉头紧皱,“太像了。”
“像什么?”
“像小鸥的爸爸。”
姜宏祖对颜娇玲是十分尊重的,对于颜娇玲当年的事,他很少过问。
尤其是那个让颜娇玲怀孕的男人。
“他……还活着吗?”
颜娇玲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
“还活着,活得很好,倒不如死了。”
“嗯?”
“他的事以后再说吧,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
“你们还有联系?”
颜娇玲这才注意到姜宏祖的表情有些微妙,他们是半路夫妻,提起前任来,多少有些尴尬。
“没有,我知道他的消息是在新闻上。”
“哦。”
颜娇玲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头发,这是在她折回去,趁着夏小鸥不注意,从她头上扯下来的。
“你先帮我做一个鉴定吧,先确认这件事。”
“好。”
尹红霞的葬礼办得十分热闹,也足够气派奢华。
出殡的这天,几乎全村子的人都来看了。
夏小鸥摔碗扛幡,原本在村子里这种事都是儿子做的,可尹红霞只有夏小鸥一个女儿,也只能她来做。
夏小鸥像是个提线木偶,别人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按照规定,人是需要火化的,火化之后还可以放在棺材里下葬。
棺材买的是最好的。
陆森野给钱给得多,很多人都来帮忙。
夏小鸥捧着一捧土徐徐撒在棺材上,开始填土。
她在旁边,长跪不起。
田彩花将尹建业偷偷地拉到了一边。
“有个事。”
“啥事?”
“小鸥不是你妹亲生的,万一她知道了这事可咋办?”
“那有啥,红霞都没了。”
田彩花戳了一下尹建业的脑门,“她可是有个有钱的姑爷!要是她不是你妹妹亲生的,那你算哪门子舅舅!”
尹建业这才纳过闷来,“那你说怎么办?”
“我偷偷地把那封信拿出来了,撕了,这样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谁也不知道了。”
尹建业给田彩花竖起了大拇指。
他们也算是看出来了,夏小鸥这个男朋友那是有钱的很。
家里有这么个亲戚,那将来也能跟着发财了。
葬礼结束之后,夏小鸥整个人瘦了一圈。
田彩花将一个盒子拿了出来,“小鸥啊,这是你妈妈留给你的,前段时间她打电话回来,特意让我拿出来的,是你妈妈留给你的信。”
夏小鸥急忙接过来,紧紧地抱着这些信,如获至宝。
“陆先生,按照规定,明天还要圆坟呢,就留下来吧,我把房间都收拾好了。”
“好。”陆森野面无表情,还算给面子。
当天晚上夏小鸥和陆森野住在了原来尹红霞那个房子里。
夏小鸥看了一整晚的信。
眼睛熬得更红了,也更肿了。
那是妈妈给她的信,她每过一次生日,尹红霞就给她写一份信,记录着这一年她的成长。
圆坟结束之后,夏小鸥找到了田彩花。
“舅妈,我妈写的那些信,怎么少了一封?”
田彩花顿时有点儿心虚,“少了?”
“嗯,我妈每年写一封信,少了十八岁那一年的。”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你妈妈被拉回来之前,我才去拿的,还没来得及看呢,你们就回来,这不张罗着丧事吗?”
“哦……”
夏小鸥也没有太在意,十八岁那年,是她高考那一年。
那一年艺考,她们母女俩东奔西走的,是最难的一年。
妈妈顾不上写信,也在情理之中。
“小鸥,你妈头七的时候,你还回来吗?”
“我就不走了。”
夏小鸥转头看向了陆森野,“陆森野,你回京城吧,我等头七以后再回去。”
陆森野看出了夏小鸥眼里的生疏。
嘴巴张了张,也只能说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