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丛波死了,他的妻女都去了国外,想从这条线上再查出些什么就难了。
冯开林望着一直不说话的肖远山和欧阳双杰,他扔出两支烟:“谭丛波的事是个意外,欧阳,这不怪你。”
欧阳双杰抬头望向冯开林:“如果不是我找上门去,他不会死。”
肖远山拍了拍欧阳双杰的肩膀:“欧阳,有时候你就太较真了,喜欢把什么都扛到自己的肩上,这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不是谭丛波自己行差踏错,也不会给自己带来这样悲惨的结局,可惜了,好好的一个苗医堂就这么垮掉了。”
冯开林说道:“苗医堂不会垮,也不能垮,谭丛波一家人是跑了,可是苗医堂不是还有一个大股东在么?”
肖远山眼睛一亮:“段大旗?”
冯开林点了点头:“苗医堂是我们林城有名的本土企业,它对我们发展民族药业有着积极和深远的意义,所以苗医堂不能垮掉,目前也只有段大旗能够名正言顺地收拾这个摊子。欧阳,你负责去做段大旗的工作,他是生意人,也不会愿意看着自己的投资打了水漂吧!”
欧阳双杰应了一声,冯开林问肖远山:“《苗医史鉴》那本书查出什么来了么?”
肖远山说道:“嗯,已经查到了,《苗医史鉴》是由谭丛波出钱,请了市里的两个笔杆子写的,谭丛波还请了一个研究苗族历史的专家,也就是那本书的顾问,叫孟宪海,其中关于‘奢香方’那几篇文章还是他亲自执笔的。这本书成书比较仓促,前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孟宪海?这个人我听说过,师大的历史教授,民俗专家,对苗族和布依族的历史也很有研究,更重要的是他对中医学与中药学都小有心得。唉,这样一个专家学者的文章,自然能够让杜俊打消许多的疑虑。”
肖远山说道:“我准备今天就和这几个人接触一下,听听他们怎么说。”
从冯开林的办公室出来,欧阳双杰就去了段家,而肖远山则去了师大,他要却见那个孟宪海。
孟宪海确实是一副学究的样子,穿了一件老旧的中山装,那上衣口袋上还插了两支钢笔,戴着一副银边眼镜,背着双手走进了办公室,他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肖远山和许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你们找我有什么事么?”
肖远山微微一笑:“孟教授,这本书你应该很熟悉吧?”
肖远山把那本《苗医史鉴》放在了茶几上,轻轻推到了孟宪海的面前。
孟宪海只是瞟了一眼,并没有伸手去拿:“这书是我负责编纂的,我是顾问,主要写了苗族医学的发展简史,有问题么?”肖远山拿起书来:“这书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我只想请教一下孟教授,这里面关于‘奢香方’的传说真有其事么?”孟宪海说道:“你都说了那是传说,传说是不是真有其事谁知道呢?”
肖远山冷笑道:“孟教授,你写的可是史鉴,不是神话故事,传说能够当成历史么?”
孟宪海很是不悦,怎么说他也算是颇有名望的学者,哪轮得上肖远山挤兑。
“没有人规定史鉴里不能引用传说吧?再说了,那定妃和乾隆的寿命可是有过考证的,他们确实是长寿。还有,苗王献宝在清史里也是有记载的,而且从时间上推断也很是吻合。”说着,他跑到书柜前翻了起来,许霖望向肖远山,肖远山示意他别着急。
孟宪海拿着两本线装书就过来了:“你们看看,这是清史,看看这儿,就记载了苗王献宝的事情,‘苗王以宝献于朝前,谓之灵丹,可延寿……’”他早已经换上了老花镜:“喏,还有这儿,从这个时间来考证,应该是献给乾隆爷的。再看看这本,是苗疆王第一次参见康熙帝的,这句‘帝恐生疾,赐定妃……’这就是说康熙爷怕吃错药反而落下疾病,就把苗王的礼物转赐于定妃,你们想想,这不正说明献给康熙皇帝的也是丹药么?”
肖远山接过来看了一眼,是《清史稿》。
孟宪海说道:“这可是清史的权威之著,虽然我的书里引用了一点传说,可是参照这《清史稿》来看,我那么写其实也是对清史的一个考证,肖局长,我这应该不算是杜撰吧?”
肖远山一下子傻眼了,孟宪海说得没错,如果根据苗人的传说再参照这《清史稿》中的记载,还真不能说孟宪海是杜撰,而正如他自己说的,这是在考证。
肖远山又问道:“孟教授,听说这书是谭丛波出资的?”
孟宪海咳了两声:“肖局长,你也知道,做学问不容易,像《苗医史鉴》这样的书说老实话,是没有任何的经济价值的,它真正的价值是苗医的影响,所以这样的书想要出版面世的话,不可能像那些通俗读物一样,只能靠赞助了。老谭不就是在做苗药么,我们这也算是在替他们做宣传呢,他出点钱出书也算是做好事不是?”
肖远山点了点头:“这么说来是你们主动找他拉的赞助,说是要出这么一本书,而不是他出钱请你们出这样一部书,对吧?”孟宪海瞪大了眼睛:“那当然了,你以为我孟宪海是什么人,哦,为了钱让我怎么写就怎么写?我是文人,我有我自己的原则和操守。”
这下肖远山也有些糊涂了,孟宪海这样子应该不是在说谎,如果是他主动提出的,那么怎么会那么巧呢?
“其实如果老谭爽快些,这书还能够再早两年,我可是早就把资料都备好了的。”
肖远山望着孟宪海:“再早两年?莫非十年前你就已经开始筹备这本书了?”
孟宪海笑了:“那是,不然你以为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够完成这本书么?这可不是随便乱写就行了的,引经据典,字字句句都要有来由,有出处。”
肖远山和许霖又坐了一会就离开了。
“肖局,这么看来孟宪海对于谭丛波做的那些事情并不知情,他只是个做学问的。”许霖说道。
肖远山一边开车一边说道:“谭丛波利用了他,你还记得他说的么,如果老谭爽快些,这书再早两年也出来了,那就应该是在杜俊受骗前的两年前孟宪海就已经完成了这本书的资料收集,只差一点文字方面的工作,所以他们后来才能够在短短的一个月内让这本书面世。不过这件事情说明了两个问题,第一是谭丛波并不是这个骗局的始作俑者,否则他能够把这事情做得更完美!假如这书能够再早两年出来,而谭丛波再以别人的名义赞助出来的话,就完全不会把自己给扯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