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了这么多,周回便没再强求了。
不过又过了一天,裴让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寻找伊桃了。
就在前一晚,他以为自己做了个噩梦,结果醒过来,周回顶着两个黑眼圈告诉他,他半夜又出现了幻觉,差点用水果刀把他给刺伤。
“我说,也幸亏你哥我功夫了得,在你拿着水果刀跑我床边来的时候,我直接一拳给你打睡了,如果这换做是别人,后果不堪设想啊,你去医院吧,伊桃我帮你找,成不成?”
裴让想治疗,但他又打心底里抗拒去精神病院,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我先吃药。”最后,他这样说。
周回有些无奈,但也有点懂他。
等吃了药以后,他的情绪变得稳定,也不会觉得焦虑,同时也嗜睡。
有周回在帮他,后来他也就没多操心,一直待在酒店睡觉,睡醒就打打游戏。
就这样又过了三四天,在夜幕刚降临的时候,他坐在电视机前打游戏,手机上突然来了一通电话。
他瞄了一眼,先瞄到了“安城”二字。
他通身一激灵,赶紧拿起手机,以为是伊桃的电话。
但细细看了手机号,不是。
只不过,这个来自安城的号码他也觉得有点眼熟,总觉得这个号码经常和他联系,但实在记不起来了。
不知是因为病的缘故,还是那次脑袋受伤的原因,他记性也有点不好。
如此,他一边打游戏,一边带着疑惑接起了电话,点开了扩音:“喂。”
对面沉默了很久,然后传出了一道清冽的笑声。
而听到这个,他的眼神顿时凝固,继而不可置信的看向了手机屏幕。
紧接着,对面传来一道令他无比熟悉的声音:“在哪儿。”
裴让先是迟钝了数秒,忽而,泪腺一张,眼泪噙在了眼眶。
“萧易……”
“嗯……”对面浅浅应了一声,“真不错,竟然还记得我的声音。”
裴让放下游戏手柄,拿起了手机,再去看那串号码。
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了有关过去的记忆碎片。
当初,在伊桃有课,他没课的下午,他都会带上一箱啤酒,去一个汽修店里,找他那位朋友喝几瓶。
有那么一天,他们喝酒时,他拿出了一部新买的手机,说:“工作需要,我又买了一部手机,新办了一张电话卡,你记一下,回头也告诉伊桃一声。”
病了以后的他情绪比之前波动的更厉害。
不再和人争吵了,他也很少发脾气了,但遇到糟心的烦恼,他总是控制不住眼泪。
眼泪无声的滑过脸庞,他抬手用手掌擦掉泪,却迟迟说不出话来。
过去,他以为自己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后来,他觉得自己最恶劣。
他对伊桃心存愧疚,但他又不想放弃,是因为他们终究曾是最亲的爱人,她也是他唯一的爱人。
而兄弟……
萧易是他当初最好的兄弟,但不会是他唯一的兄弟,同样,他对于萧易也是如此。
即便知道自己当初误会了萧易,但他也不知该如何去找他,去联系他,以及,也会去想,萧易是不是早就放下了他们的过去,甚至想起他来,还要冷笑一声。
然后就在他语塞时,萧易又开口:“在哪儿?”
对面男人好听的声音风轻云淡,一如裴让记忆里,他们每一个很寻常的一天。
眼泪越掉越多,他忍着情绪,平静道,“在纽市。”
萧易又笑了两声,“我看到关于桃桃和你的事以后,感觉你应该就在纽市,正巧,我也在,见见?”
裴让,“什么时候?”
“现在?有时间吗?”萧易道。
裴让喉骨滚动,“好啊,在哪儿?”
萧易,“迪士尼。”
裴让皱了下眉头,以为自己听错了,“迪士尼……乐园?”
“对。”萧易又笑,“可以吗?”
“好。”
“嗯,那我在门口等你。”
挂断电话,裴让看了一眼时间,纽市时间,晚上七点。
他赶紧起身去了卫生间冲了个澡,刮了下下巴和人中冒出的胡茬儿,穿了一身保暖又休闲的衣服,就匆匆出了门。
八点,他到了游乐园门口。
好像今晚有什么活动,门口的人都很多。
他缓了口气,面对即将要见到许久未见的朋友,他还是有点紧张,同时也很激动,一边往前走,一边左顾右盼。
很多与他一样黑发黑瞳的面孔,但却迟迟看不到记忆里的那张脸。
几分钟后,他拿出手机正准备给萧易打电话,突然衣摆后被一只小手轻轻的扯了扯。
他一顿,回过头去,是一个头发卷卷,可爱的像娃娃的小女孩儿,但眼睛黑黑的,一看就是混血儿。
他蹲下身,视线与小女孩儿对上时,温柔的英语说了句:“小朋友,怎么了?”
小女孩儿却用字正腔圆的汉语说,“爸爸让我叫叔叔过去!”
裴让眉心一蹙,有点不太明白。
忽而,他们斜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裴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