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桃看着他的脸,眼泪不停的掉着。
她从来不会轻易的去怀疑一个人,可能是因为她和外婆、母亲从小到大的生活太孤苦了,没有什么亲戚,也没多少邻居,造就她会珍惜每一个来到她身边的人。
她和每个人的相处都很认真,会用力的记住他们真心实意对待她的每一刻。
此时此刻,裴让这副隐忍悲伤的样子,戳中了她内心深处的柔软。
她熟悉这副表情,过去曾有过。
可别人的字字句句又被她听到了心里去,她头脑发懵,开始怀疑自我的判断。
“真的吗?”她噙着哭音开腔。
裴让抬起手,捧住她的脸,大拇指擦掉她掠过唇角的眼泪,“我裴让,如果除了伊桃以外,睡过别的女人,我明天出门就被车创死!”
伊桃眼瞳一扩,赶紧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就是有一天,她和裴让有缘无分,真的只能相忘于江湖,也会希望他能活到寿终正寝。
爱里纠纠缠缠不尽人意时总是容易生出怨恨,但真有一天,决定要斩断所有的牵连,一定爱和恨都会平息,那么,对对方唯一的念想只会是:都好好的。
“你别说这种话……”
裴让拿开她的手,眉心颦起,“你吻我。”
他竟然突然要求她吻他。
这种心情在低谷的时候,怎么有心思亲密。
“怎么突然说这个?”
“你吻我。”裴让很急切,“伊桃,你吻我。”
“裴让,现在事情乱成了一锅粥……”
话说到一半时,她看着裴让急切眼眸里的光,突然暗了。
伊桃也顿住时。
裴让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然后手挪到她的后脑勺扣住她的头,吻了上去。
吻的又急又凶,撬开她的牙关匆忙的寻她的舌头。
伊桃腿还疼着,心里乱着,真的没心思和他亲密,抬手推他。
裴让身子僵了僵,松开她,眼睛红的可怕,刚才的急切也化成了赤裸裸的,失望。
伊桃正抬手擦唇角,裴让松开她,瞧着她的眼睛:“你和季悬什么时候的事?”
她的手倏然顿住,“什么?”
“伊桃,”裴让的声音颤抖明显,额角和脖颈上的青筋爆出,明显是在压抑着万般情绪,“我有自信拿出我这两年的所有,来证明我压根不认识那个女人,那你呢?”
“你用什么来证明你和季悬没有关系?”
话到此,他一道清泪悄然滑过眼角,又顺着唇滴落,伤心欲绝那般。
“他刚才抱了你关心你,你就不想和我亲近了,是吧?”
“你在胡说什么!”伊桃皱起眉心,拔高了音调,“我们现在乱成了什么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有那个心……”情。
“可你过去有那个心情!”
裴让用超越她的声音迫切开口。
“原来你也忘了,在过去我们发生争吵,你觉得我难受的时候,会主动来亲我……”
“伊桃。”
又一道眼泪绊过他的睫毛掉下来。
“出轨这种事,太多人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今次我来这里找你和你和好,是我选择,你只会对不起我一次。”
“我无法说服我相信你和萧易真的没有任何事情,就像我至今都无法释怀,他为了证明你的清白,而伤己身、放弃自己前程的行为。”
伊桃:“可是裴让……”
裴让:“你能不能先听我说完!”
“四年前,他没有再出现过,可能他知道,自己出现会给你带来困扰,所以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说实话,这四年我一直耿耿于怀,每次想起都觉得挫败,他对你的感情好像更纯粹,没有丁点的自私。我也曾因为和这些较劲,在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挂断,我拉黑你,我不见你。”
“如果我们有缘无分,我只能接受你和萧易在一起,可是我也最见不得你和他在一起,因为他他妈的是我最交心的兄弟!”
“可是因为过去我们的情分,我也的确是想相信你,万一,你就是被算计了呢?”
“所以我选择先和你别太亲近,就让感情停留在这样不温不火,麻木不仁的阶段,我去查真相。”
“如果最后查到,你就是做了,你真的不爱了,那我也趁着现在这种麻木的感觉,和你赶紧了断,可如果你没有,那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我的妻子。”
“可是我没有想到,过去你流产,对你的身体造成这么大的伤害,我承认我愧疚,我控制不住的去想你过去生活的多不容易,多辛苦,我受不了我心疼你,我想,要不算了计较,只要你安分守己,我就和你过下去,反正,一生也没多长。”
话到此,裴让难过到眉心拧成了死结,也突然激动道,“可是我他妈的,追你过来,你不承认和我的夫妻关系,季悬还为了你赶过来,我就突然发现,你伊桃,好像并不觉得自己辛苦啊,都是我在自作多情是不是?”
“我也突然反应过来,你过去的不容易和辛苦,也不是我造成的啊!”
他流着泪,凑近伊桃的脸,颤动的声线也有了哭腔,“这些,不该我买单啊……”
此时的伊桃只觉得浑身被抽了一半血一样,又慌又无力,她眼泪扑簌簌的掉,去握裴让的手,“我没有!”
她的第六感感觉到了一个会令她发疯崩溃的事,她觉得裴让要……
“你当初流产给我打电话,我没出现是我的错,作为你当时的前男友,没能给我们的感情一个体面的结束,算我对不起你,等你养好身体……”
伊桃:“不要……”
“咱们离婚吧。”
伊桃突然怕的发颤,拼命往他怀里钻,“我不要,我不离!”
裴让推开她,“我给你四百亿,补偿你和我好的那四年,cherry的股份给你百分之二十,补偿你和我结婚后浪费的两年光阴。”
如伊桃自己所言,裴让向来大方。
可现在,这种大方简直要压碎她的心。
“你能不能听我解释!”
“伊桃,”裴让站起身来,用手掌擦掉脸上的泪,迅速恢复平静的神色,“有些解释不在话里,在你的行为和反应里。抱歉,我感觉不到你的真诚。”
如同当初,伊桃决定离婚,是因为一点小细节,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么现在,刚才伊桃没有马上回应裴让渴求的亲吻,好像也扯断了他想支撑这场婚姻的最后一根弦。
话说完,裴让朝外走去,伊桃也连忙起身。
现在的她更慌乱,没站稳又摔坐在了沙发上。
裴让站住脚步,没有看她,但说了最后的话:“离婚协议,我会尽快拟好给你……那条朋友圈,你可以删了。”
伊桃只觉得宛若灵魂被掏空了一般,嘴唇下意识的蠕动了两下,狼狈的拖着右腿一瘸一拐的去追。
裴让已经把门关上快步朝人群走去。
路过同商霁风、时妤站在一起的季悬,他冷冷睨了一眼,现在他的表情里只有冷漠,没有任何愤恨情绪。
他走到周回身边,扫视了周围一圈,“人呢?”
话音刚落。
一道脚步声慌张的传来,众人循声去看,便见之前陪着楚芸儿去上厕所的一个姑娘捂着半张脸跑了过来,并时焦急大喊:“楚芸儿又跳了泳池了!”
人群又陷入惊慌,也有保镖匆匆就往泳池方向奔去。
有人问了那姑娘一句,“怎么回事啊,怎么就又跳了?”
姑娘忙解释:“我们带楚芸儿到了卫生间门口,把她放开了,然后我还怕她不能上厕所,刚想问问她,结果她朝着我们一人打了一耳光,力道特别大,我俩一下子被打蒙了……”
“等回过神来,她像兔子一样朝泳池那边跑走了,我俩就赶紧追,结果我俩追到一半,就眼睁睁的看着她没有一丝犹豫的跳了泳池,再然后我俩就,她继续去追,我过来通知!”
这个时候伊桃也从偏厅走了出来,季悬和时妤看见后,一起举步朝她走了过去。
裴让远远看着那一幕,喉结悄然蠕动,但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继续踱步,走到严千里身边,然后坐下,从桌上摸过一盒烟。
拿烟的时候,他也开口道,“严导,既然那个女人说认识我,那这件事就由我安排,把她到我裴氏旗下的逸馨医院接受救治。”
音调平稳,声音低沉,听不出一丝情绪,似乎这一切在他心底激不起半分的波澜。
严千里自然是点头:“好。”
周回也在此时走了过来,“救援直升机还有半个小时到。”
裴让点点头,又往嘴里送烟的时候,伊桃过来了。
在人前,伊桃也收住了刚才的崩溃打击,眼睛虽然湿湿的,但唇角带着轻轻的笑意。
她在裴让身边紧紧挨着他坐下,也无所谓外人还在悄声议论他们,身子往他跟前一探,红唇一努,糯糯的撒娇道,“老公,我的膝盖好疼。”
音落,时妤皱了下眉。
她认识伊桃那么久,对她也很了解,她听出了伊桃这撒娇里,隐藏着浓浓的卑微。
不只是她感觉到了,就是季悬也凛起眉,烦闷又无奈。
似乎是理解不了伊桃怎么就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
伊桃的确是卑微。
她想在人前给裴让撒个娇,扮个可怜,希望他能改口。
裴让慢慢侧头,瞧着伊桃的脸。
虽然她在笑,但他能看出她想哭不能的可怜模样,那双拼命忍着眼泪的眼睛,在灯光下就像水波下的曜石,美得让人心醉。
或许季悬说的没有错。
并不是他的兄弟们想要背叛他,而是这样的美人真的难得,谁都喜欢。
他抬起手来宠溺的捏了捏她的脸,“送你回市里,行不行?”
这举动让外人来看是夫妻恩爱,但伊桃眼里不是。
她的眼神彻底暗了,眼泪控制不住蓄在了眼底。
她深知裴让的脾气。
如果他不理她,或者又凶巴巴的说几句难听话,这反而说明他们还有回旋的余地。
可如果,他不生气了,好好和她说话了,那是真的很难挽救了。
当年,他带着她和萧易跑了六家医院体检,所有医生都说她是早孕,两周加一后。
他彻底的不再信任她,认定了她就是和萧易背叛了他。
后来她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来回的奔波,住进了最后去的那家医院。
她在病床上刚躺好输上液,他就是在突然之间一改之前崩溃的模样,给她掖被子,整理头发,还噙着笑意温柔道,“从今天开始,我就不能再陪着你了,以后一个人,或者和萧易两个人,好好的。”
然后,他决绝的离开,后来就两年没有再见到他。
直到她母亲撮合了她和他的姻缘。
可后来就是结婚了,他又是离开了她两年。
加起来分开的这四年,苦苦支撑着她的,就是过去在一起的另外四年。
当时那种被抛弃的绝望无力感又席卷而来,她伸手紧握住了他的手,用力摇头,“我不走,你在哪儿我在哪儿。”
裴让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拍了拍她的背,“听话,回去。”
伊桃的笑容已经彻底僵硬了,她不敢变表情,也不敢张嘴。
心慌到她胃部都痉挛发疼,一股类似血的腥甜就在嗓子眼。
她便抿着唇,继续不停的摇头。
裴让缓了口气,把手里的烟放在烟灰缸里,假借给她整理后颈的碎发,小声道:“伊桃,你也不小了,给自己一个体面,别太纠缠行不行。”
他的话依旧决绝,伊桃双臂抖了抖,死乞白赖环住了他的腰,“我不走,我就要跟着你,从今天开始,你去哪儿我都跟着。”
裴让闭了闭眸,没有再多说什么,伸手把她的臀部一抬抱在自己怀里,然后抱着她站起了身,朝周回递了个眼神。
周回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轻轻颔首,快步朝外走去。
但伊桃没有看见两人的互动,她的注意力都在裴让抱住了她,甚至她看他的眼神里又立马重新缀上了光。
等走出正厅到了四下无人的走廊,伊桃双臂环住他的脖子,“我们是要回房间睡觉吗?”
裴让还是没开口。
伊桃的心脏还是忐忑又沉重的跳动,她如今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他的内心想法,这令她持续的心慌。
滞了滞,她突然一歪头,吻上了裴让的唇。
裴让唇齿不动,只有伊桃的小舌扫他的薄唇。
数秒后,伊桃急道:“你张开嘴……”
裴让看着前方,还是没说话。
伊桃的眼泪掉了下来,双手顺着他的后劲往上,手指摩挲着他后脑勺修剪利落的发,继续去吻他。
这次她咬了他一下,裴让的唇便张开了,她趁机连忙把舌探了进去。
倏儿,裴让的步子停了下。
紧接着,舌交缠在了一起。
裴让回应了。
伊桃的睫毛剧烈颤动,继续去吻,用力又热烈的吻。
在他的口腔肆意的扫荡,吮他的下唇,牙齿多次碰撞在一起。
她想,他回应了,那就有哄好他的希望。
就在她尽情的主动拥吻中,裴让抱着她走出了古堡。
外面更冷了。
伊桃下意识用力的与他的胸膛贴近,可下一秒,她刚寻到他的舌,裴让却突然撤开了头。
她刚有疑惑。
身边的一辆车闪了闪车灯。
她懵懵的刚转头,那辆车车门打开,裴让把她扔进了车里,并迅速的把车门摔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