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
她为了报复段清梨,公开了自己和裴让的夫妻关系,让段清梨和裴让的名声受损。
那么。
若说裴让为了面子,不会以牙还牙,公开她和萧易过去的那些误会,可段清梨会不会打听到,把那事公之于众呢?
到时候,她怕是伤敌八百,而自损一千了。
“知道了……”
她应的有气无力,因绝望接踵而至。
老爷子堵死了她所有的后路,她该怎样给自己还有姥姥讨个公道?
伊桃过去也生活的很难,可从没有哪一天,比现在这一刻更强烈的明白,自己就是蝼蚁。
是生活在最底层,背上还背着壳的蝼蚁啊。
“裴少夫人”这样的矜贵身份,就像一阵风, 把她这只蝼蚁吹到了最高处。
有一天,这层风散去,她不会粉身碎骨,而能稳稳的落在地面上,就是万幸。
看眼前两个女人都一言不发,老爷子是彻底愉悦,拿起了筷子,“好了,事情谈妥了,吃饭吧。”
他又用筷子点了点伊桃,“现在你还没和让儿离婚,目前还是我裴家的孙媳妇,坐下来吃了这顿饭。”
可这话在伊桃听来,还不如对她下逐客令。
“谢谢您的好意,饭我就不吃了,还得回医院看着姥姥。”
她又冲唐婉之颔首,改了口,“婆婆,我走了。”
唐婉怔了怔,起身。
老爷子忙咳嗽了一声。
唐婉之又坐下来,“我让阿姨安排车送你。”
老爷子这才没了动静。
还是之前那个阿姨。
阿姨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看起来也是不知道裴让和段清梨的事,只是很疑惑,伊桃怎么晚饭都没吃就要走。
但阿姨也没敢直接问,毕竟这属于上司的私事,只是委婉道:“少夫人工作很忙吗?”
伊桃点了点头。
阿姨带着她往停车场走着,不说话也有点尴尬,阿姨便又说道,“少爷也是很忙,听夫人说他回来了,但都没回来看看呢。”
伊桃勉强勾起笑,顺着应:“他毕竟是这个家的接班人,肯定忙。”
停车场就在屋后。
又走两步,就看见有辆车亮着灯。
阿姨指了指,“少夫人,就是那辆。”
伊桃点头,加快了脚步。
这时,阿姨像是想到了什么,追上伊桃,“少夫人,我突然想起,上次整理少爷的那些房间,发现了一个东西,您可以等我一下吗, 我拿给您,很快。”
阿姨很好,伊桃不愿扫了阿姨的兴,点头说好。
阿姨便跑着去,几分钟后,又跑着过来。
气喘吁吁,又面带笑意,递给了伊桃一个4k大的手绘本。
只是看到封皮,伊桃就怔住了。
阿姨说,“这个本子没有写名字,但里面是漫画,内容是一个女孩子和一个男孩子的甜蜜日常,我想到少夫人是学画画的,这是您画的吧?”
夜足够暗,便掩盖了伊桃发红的眼睛。
“嗯。”
她从喉骨里发出一个音节,手紧紧攥住,压抑着内心又涌动的情绪,“阿姨,外面凉,您快回屋吧。”
她不敢再和阿姨说下去了。
想也知道,再聊下去,话题肯定会是关于这个本子的。
她赶紧上了车。
阿姨以为她赶时间,笑着摆手:“好,您路上注意安全。”
车门关上,车子发动。
阿姨在外面冲她挥手。
她透过车窗看着。
等阿姨在视野里消失,她的目光重新落在本子上。
手开始微微颤动,打开第一页。
下一秒。
她哆嗦的手伸出去,按下了车里的隐私隔板。
隔板完全把后面车间封闭时,她最后的坚强也全数溃败,大哭出声。
当初刚怀孕,又不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她就变得和平时有点不太一样,更加敏感、自卑,甚至还多疑。
明知裴让在外面很忙,有时候要开一天的会,或者见一天的客户,还要应酬到很晚,不能及时回复她消息是正常的,但那段时间,他回复消息不及时,或者打字之后没有发表情包,她就开始胡思乱想。
比如,她是不是哪句话说错了,不够体贴,惹他不开心了。
又比如,他现在越来越优秀,是不是在外面看上别的女人了。
但这样胡乱猜想到一半,她又会马上清醒,觉得自己实在离谱。
可她真的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
最后她想了个解决办法。
就买了这个手绘本,在上面画起了漫画,画她和裴让从相识到相爱的点点滴滴。
想着,等她把这个本子画完,他就出差回来了。
结果等她开始画的时候,去看中医,结果得知,自己有了身孕。
她激动,她忐忑,她害怕,也狂喜。
虽然最终决定,等裴让回来再告诉他这件事。
但她也不是个能藏得住事的人,所以这本子上的每个右上角,画上了一个小种子发芽的过程。
犹记得。
发小过生日的那天中午,她还伏在桌上,给破土而出的小树苗,画了两个小绿叶。
人之情感最难控制的就是,一个东西,如一个本子;一个瞬间,如画下的小种子,这些在过去,她用心呵护的东西,会瞬间拉出过去所有的好。
……
这辆车开出裴宅的时候。
唐婉之和老爷子之间沉默良久后,唐婉之还是按耐不住,“老爷子,我听您这意思,只认重孙,也不愿意我和南卿好好过了是吧?”
不与老爷子顶嘴是礼节,但身为女强人,她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老爷子慢慢悠悠的吃着饭,“我可没说这话,你要是觉得刚才我说了你两句,就委屈了,觉得我裴家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可以和你刚才那位儿媳一起离开这个家。”
唐婉之气的耳朵都红了。
这时,裴南卿折了回来。
不见伊桃,他愣了下, “桃桃呢?”
唐婉之没好气道,“被你爸赶走了!”
老爷子放下筷子,“说什么呢,我留她了!”
“你那叫留吗?”唐婉之还是按耐不住,拍了下桌子,“你就差把施舍二字贴在孩子脑门上了!”
“唐婉之,你……”
“行了,你别和婉之吵了,”裴南卿打断,在唐婉之旁边坐下,把她的碗摆好,又说,“您的重孙梦泡汤了,那位姓段的姑流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