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箭穿透了络腮胡男子的脖颈，事情发生得太快，他一双眼睛瞪圆，低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还在抖动的箭羽，一张嘴吐出大口的鲜血。抬头想要看是谁杀的他都没来得及。
络腮胡男子轰然倒地，灾民们见状吓得连连后退，惊恐地看着放箭之人。
那人骑在马上，手握长弓，明明是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却展现出嗜血的可怕。还有他身后的一群人，统一的黑衣，银色面具，令人望之遍体生寒。
“是内行处……”灾民中有人认出他们的装扮，惊惧道，“是内行处那群杀人不眨的人！”
内行处行踪不定，为皇帝行隐秘之事，但凡见到他们的人，大都没什么好下场。
在大殷，“内行处”三个字如雷贯耳，不过提到他们大都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话，尤其在普通百姓中，他们的名号可止小儿夜哭。
此时亲眼见到活的内行处的人，而且他们果然像传闻中那样见人就杀，连最开始闹得最凶的那几个人也不敢出声了。
崔祈彦放下手里的孩子，转身道：“陆副统领，这里应该不归你们内行处管。”
陆司衡把弓放下，从马上下来。
“我路过此处，见灾民暴动，大有冲出营地之势。这里离京城不远，内行处有护卫圣上安全之责，处置个带头闹事的，我想我有这个权利。”
“陆副统领多虑了，我不会让任何一个人踏出营地一步，更不会让他们危及到圣上的安危。”
“这么说崔世子是在怪我多管闲事了？”陆司衡勾起嘴角。
“世子不好了……”陈院使拨开灾民神色慌乱地过来。
崔祈彦不再跟陆司衡争论，回过头来。
“陈院使，出了什么事？”
陈院使气喘吁吁道：“那些感染瘟疫的灾民要出帐篷，我们的人快拦不住了，董姑娘和两个郎中还在里面呢……”
崔祈彦脸色大变，“许参将，这里交给你，禁军随我来——”
莫非里面的人是董嘉芙？陆司衡一凛，吩咐道：“岳七，守好门。”
岳七知道他要去做什么，担心道：“头儿，里面的人可都是感染瘟疫的，你千万要小心。”
陆司衡从身上拿出一块黑巾，蒙着脸追上去。
谭皓等人还在奋力阻拦，灾民出不去便急了眼，竟伸手去扯他们脸上带的绢布。
有三个太医院的人闪避不及，被灾民扯掉了绢布。三人大惊失色，连忙用手捂住口鼻跑到后面去。
少了他们，栅栏被灾民晃得眼看就要散架。
千钧一发之际，崔祈彦带禁军赶到，齐齐抽出刀。
“都回去，谁敢再动一下，杀无赦！”
刀刃闪着冷光，染病的灾民看到其他灾民被控制住，顿时泄了气，退回到帐篷里。
谭皓松了一口气，“还好崔公子及时赶到……”
咦，人呢？
谭皓擦汗的动作一顿，再一看，崔祈彦已经冲进了帐篷。紧接着又有一个黑衣蒙面的身影冲进去，他没看清是谁，却猛然反应过来。
“坏了，董姑娘还在里面！”
刚才灾民那般疯狂，万一也去扯董姑娘脸上的绢布，后果将不堪设想。
崔祈彦跑进帐篷没看到董嘉芙，疯了一样一边大喊一边寻找。
“董嘉芙你在哪？董嘉芙——”
董嘉芙从地上起来，手抬高，“那个，我在这。”
下一刻，她就被崔祈彦紧紧抱在怀里。
董嘉芙一怔，甚至能感觉到他在微微颤抖，心跳声更是清晰可闻。
她伸出手想要推开他，就听他在耳边说：“谢天谢地你没事……”
她的手慢慢垂下握紧。
“嘉芙，真的是你，你没事吧？”陆司衡追过来。
董嘉芙赶紧挣脱开，意外道：“陆大人怎么在这？”
陆司衡忽略崔祈彦那道不善的目光，“办完差事路过，听到这边有异样就过来了。”
谭郎中和谭皓等人也匆匆而来。
“董姑娘，你可还好？”谭皓询问道。
董嘉芙点头，“师傅，师兄，放心，我一点事没有，刚才发生动乱的时候，我躲起来了。”
“做得好。”谭郎中欣慰道。
接着陈院使也到了，知道他们都没事才放下提着的心。
帐篷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崔祈彦安排好后，几人从里面出来。
董嘉芙见外面一个灾民都没有，事情应该是稳住了。
“灾民怎么会突然暴乱？”她问。
“具体原因还不清楚，除了死的那个，另外几个带头的人已经被抓了起来，等下一审便知。”崔祈彦回道。
“还死人了？”
“嗯，我杀的。”陆司衡一派坦然，“我看就是他在鼓动灾民，说的那些话也不像人话，该死。”
崔祈彦瞥了他一眼，“这里的事情已经平息，陆副统领是不是也该走了。”
“不是说城门封锁，不许任何人进城嘛。既如此，我们内行处也不能抗旨，京城回不去，以防灾民再次暴乱，我决定留下来。一会儿我就写折子奏请圣上，还有今日射杀灾民一事，也要向圣上请罪。”
陆司衡把一切都想好了，他们能不能留下来是圣上说了算，崔祈彦也不能多说什么。
“嘉芙，这里又是暴乱，又有瘟疫的，太危险了，你怎么来这了？”陆司衡问道。
“瘟疫有扩散之势，这里需要郎中。我之前就在城中为灾民义诊，得知后就来了。”
崔祈彦听到陆司衡对董嘉芙的称呼心里很不爽，转头叫来许参将。
“陆副统领要留下来，你带他去安排下住所。”
许参将领命，“陆副统领请随末将这边来。”
“这事不着急，许参将看着安排就好。”陆司衡含笑道。
“营地不大，你们留下就需要重新搭帐篷，陆副统还是去看看得好。”
陆司衡意味深长地看了崔祈彦一眼，想到刚才在帐篷里，崔祈彦那么紧张地抱着董嘉芙，此时就是故意支开他。
若放在以前，他肯定不会如崔祈彦的意，不过现在他既然退到了朋友的位置，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也不是不可以。
“行吧，那就去看看。”
陆司衡跟着许参将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