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进了屋,如意忙前忙后,糕点、水果准备了好几碟。
董嘉芙开口劝道:“姑姑别忙了,快坐下歇会儿吧。”
“唉,这就好了。”如意给她和陆司衡两人各端来了一盏茶才终于肯坐下。
董嘉芙拿出带在身上的香囊和帕子,“若不是陆大人告知,我还不知道这是姑姑亲手做的。这上面的刺绣如此复杂精美,一定花费了姑姑不少时日吧?”
“多亏了董姑娘的药,我才能恢复得这么快。我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谢礼,只这一手女红还没完全丢,就给姑娘做了两样小玩意儿,希望姑娘不要嫌弃才好。”
“怎么会,”董嘉芙摇头,“姑姑做的东西我很喜欢。”
如意闻言喜笑颜开,“那就好那就好,姑娘喜欢就好。这香囊里我放了些安神的药材,姑娘夜里入睡的时候放在床头,可以助你睡个安稳觉。”
董嘉芙将香囊放在鼻端闻了闻,抬起头来道:“嗯,是有藿香、桂枝和艾叶这三种吧,还有些其他药材,的确能够安神助眠。”
见她仅仅通过气味,就能在这么短时间准确地说出里面有什么,如意大为惊奇。
“姑娘好生厉害,说得一点不差,确实有这三样药材。”
“这算不上什么厉害,我之前学习过医术,认识各种药材是最基本的。”董嘉芙突然想到件事,关心道:“姑姑的腰还疼不疼?”
如意的手下意识地摸着后腰,“比起以前已经好太多了。”
“我如今在惠安堂坐诊,姑姑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可以去哪里找我。若是行动不便,也可以让人去告诉我一声,我来这为你诊治。”
如意受宠若惊,连忙摆手,“我一个粗使婆子,哪敢让姑娘跑来给我看病,使不得使不得……”
“我在医馆为得便是给需要的人看病治疗,病痛面前哪里还分什么三六九等,就算不是姑姑,换做旁人,我也一样为她诊治。”董嘉芙玩笑着打消她的顾虑,“何况我也不是白出诊的,该收的诊金还是要收的。”
如意转头看了陆司衡一眼,犹豫道:“那以后要是真有什么,就劳烦姑娘了。”
董嘉芙点头,“当然,不过我也希望姑姑身体无恙,永远用不到我。”
“董姑娘真会说话,”如意笑着感慨,“想不到姑娘小小年纪竟成了坐堂的女医,真是了不起啊。”
“姑姑谬赞了,其实我也还在学着医术,能够接诊的也只是一些有腰肩等处疼痛的病人,其他的病症我也看不了。”
“董姑娘聪明好学,将来的医术肯定更加了得。”如意想起了过往,“其实我的女红还是我家姑娘教的,姑娘的绣艺不知道要比我好多少。可惜姑娘绣的东西,我也只留有一件作为念想。”
一直没有说话的陆司衡在这时开口:“姑姑手上还有我娘的绣品?”
“是啊,”如意忙起身,“公子稍等,我去拿出来给你。”
不一会儿如意回来,双手如珠似宝地捧着一件东西。
绣品用一方帕子包着,如意来到陆司衡跟前,“公子,你看看吧。”
陆司衡伸手揭开帕子,虽然他极力克制,但董嘉芙还是看出来,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帕子展开,里面是一块已经泛黄的白底绣品,而上面绣的梅花却如初开般鲜艳,点点红色缀在枝头,栩栩如生。更难得的,还是件双面绣。
“这是姑娘亲手绣的扇面,当初我要离开时,姑娘给了我六件绣品当作陪嫁。”如意喃喃道。
陆司衡哑着嗓音问:“其他五件呢,为何只剩这一件了?”
“我对不起公子,更不对不起姑娘……”如意脸上露出悔恨的表情,眼泪夺眶而出,“我嫁的那个死鬼嗜酒如命,没有钱给他买酒的时候,他就翻箱倒柜,把家里值点钱的东西都拿去换酒了。姑娘的绣品就是被他给翻出来,拿出去当了……”
如意泣不成声,自责道:“都怪我没用,只保下了这一件。”
陆司衡用指腹轻碰着上面的绣样,像是在认真感受着其中的一针一线。
“那日姑姑刚到京城,不顾身上的伤也要护着那个包袱,就是因为里面有它吧。”
“是,这是姑娘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我就是丢了性命也不能丢了它。”
“多谢姑姑还能让我看到我娘亲之物,为了保住它,你一定也吃了不少苦。”陆司衡小心翼翼地将绣品放回去,用帕子仔细包住。
这件绣品是如意从她夫君手里抢回来的,藏在一个只有她知道的地方。每次没有酒钱的时候,那人都会对她拳打脚踢,逼她把绣品拿出来。她宁愿被他打得昏死过去,也不松口。就这样熬到了那人出意外,才保下了这件仅剩的绣品。
如意把它递给陆司衡,“如今姑娘不在了,这是她留在世上唯一一件亲手所做之物,就交给公子保管吧。”
陆司衡没有接,“这是娘留给姑姑的,姑姑将它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我不能要,理应还是由姑姑拿着。”
“可是……”
“别可是了,”陆司衡将如意的手推回去,“它陪在姑姑身边二十年了,姑姑安心收着。反正你现在也住在这个宅子里,我要是想看了,再问姑姑要就是。”
“好,”如意哽咽着点头,“就让我再在身边保管几年,等我下去见姑娘的时候,再将它交由公子。”
“姑姑莫再说这种话,我娘走得早,她没看到的事,你要替她都看了。”
陆司衡眯起眼,如今他已经不是那个需要依仗他人才能活下去的孩子,他和娘曾经受的那些苦,也该是时候讨回来。
如意不知道他的心思,抹了把脸上的泪水,笑着应道:“唉,我还要看着公子娶妻生子呢……”
董嘉芙在旁边静静待着,不去打扰他们。
如意缓过神来,把绣品收好,歉意道:“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个样子,让董姑娘见笑了。”
董嘉芙摇头,“不会,这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