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陆司衡是云苓不曾见过的,完全不似印象中的无赖模样,她不自觉地被他的情绪所感染。
“那令堂现在是在侯府?”
“她死了,十八年前。”陆司衡很平静。
“对不起,我不知道……”云苓略显慌乱。
“没关系,都是过去的事了,”陆司衡眼底划过一抹笑意,往后一躺,哎呦一声道,“我身上的伤该换药了。云苓,劳烦你把药拿给我。”
云苓伸手从旁边找出伤药,起身递给他,顺手把他吃得一滴不剩的空碗端到桌上。
身后传来陆司衡一声高过一声的痛呼。她转头便看到他脸皱成一团,别别扭扭地拆着伤口上的裹帘。她看不下去,上前道:“我来吧。”
“这怎么好意思。”
云苓诧异,这可不像是他能说出来的话,“陆公子不觉得这话说得有点晚了吗?”
“也是,昨晚你应该就已经该看的不该看都看过了。”陆司衡摊开手,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她说得是这意思吗?云苓被气到,她就不该对他生出恻隐之心。她忘了一点,就算他在外面表现出来的不是最真实的他,却也是他的一部分,这人骨子里的东西是很难改变的。
不过他也没说错,她确实看了。
“陆公子所言提醒了我,昨夜你重伤昏迷,我是情非得已。而此时你是清醒的,男女有别,你还是自己来吧。”
陆司衡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立即伸手拉住要走的她,“我不说了,你就当我跟昨晚一样。你不能撇下我不管,我要是自己上药,伤口保不齐要裂开。”
说着他松开手,眼睛一闭,“你看,我昏过去了。”
云苓被他一番掩耳盗铃的操作弄得哭笑不得,不过他这样做确实缓解了尴尬。他的伤势颇重,早上还发烧了,再不换药,伤口恐有感染的风险,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云苓想了想还是忽略了他那张嘴,弯下身来给他换药。
本来抱着玩笑之心的陆司衡很快就后悔了,他闭着眼,其他感官便变得敏锐。
女孩身上独有的淡淡清香充盈在空气中,不同于其他姑娘身上的脂粉香,她的气息若有若无,却让人感觉舒服,不自觉想要靠近。
而更令他心猿意马的,是她手指无意间的触碰,肌肤相触,让他的寒毛都要立起来了。
陆司衡暗自苦笑,枉他流连花丛的名声响亮在外,却连这么点事都险些扛不住。
云苓看到他的伤口微微皱眉,撒上伤药后他肌肉紧绷,腹肌块块分明。
“很疼吗?”
“还好。”陆司衡呼出一口气。
“马上就好,你忍一忍。”云苓光看着都觉得疼,手上的动作不由加快。
重新为他系好裹帘,云苓直起有些酸痛的腰,“好了。”
陆司衡睁开眼,拢了拢上衣,“多谢。”
“银子可以给我了吧。”云苓朝他伸出手。
“你还真是为此而来的。”陆司衡笑着从里侧拿出两锭银子。
“你给多了。”这是二十两。
“你来为我熬药、煮粥还换药的,总要得些辛苦费。”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陆公子。”云苓喜笑颜开地将银子收起来,来这一趟还额外赚了钱,当真不错。
“若你明日还过来,我再给你五两银子如何?”陆司衡是懂投其所好的。
云苓心动了,那可是五两银子,是她将近一年的月例。可他的那张嘴有时候实在让人讨厌,想到这她又犹豫了。
“我考虑考虑。陆公子多注意休息,我先走了。”
她没有立马拒绝就是有希望,陆司衡对着转身而去的她高声道:“若是你明日不来,就没人为我熬药、做饭了,我会病死、饿死的——”
云苓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她才不信他的鬼话。
回去的路上,云苓看到有一家点心铺子生意红火,等着买东西的人都排到外面来了。中午她就喝了一碗白粥,看到从里面出来的人拿着糕点吃,她的肚子也跟着咕噜噜叫起来。
“停一下。”云苓叫停了马车,下来径直去了那家铺子。
好一会儿才轮到她,铺子的糕点样数多,每种瞧着都让人食指大动。她问了伙计哪些是他们的招牌,就选了三样买。
回到马车上,她迫不及待打开一份,正巧是她喜欢的芙蓉糕,咬上一口香甜松软,她连吃了四块才收手。
到了府里,云苓先去了四姑娘的院子找孟冬,可却被传话的丫鬟告知孟冬正在做事,不便出来相见。
她把一份递过去,“可否劳烦你把这个带给她?”
丫鬟接过来,“我会转交给她。”
云苓道完谢便回了宜悦阁,晚些时候把剩下那一份糕点给了玉竹她们。
“真好吃,”玉竹吃完问道,“云苓,你救的那个小狗怎么样了?”
云苓想到陆司衡,莞尔一笑,“还好,他恢复得不错,也不挑食。”
紫苏在旁边道:“一只无依无靠的小狗,哪有它挑食的份儿?”
而此时正吃着四菜一汤的陆司衡突然打了一个喷嚏,紧接着他面色一变,捂住腹部。
“头儿是不是扯到伤口了?”岳七立在边上。
“没事。”陆司衡继续大快朵颐。
“属下还当那姑娘是个靠谱的,没想到她就只给头儿吃白粥,看把您饿的。早知道属下就不走了。”
“你留下能做什么?你不也一样,”陆司衡指着桌上的饭菜,“这些东西还不是从酒楼买来的。”
“那也好过让您饿着。”岳七嘀咕道。
“我乐意!”陆司衡横了他一眼。
那可是她第一次做饭,还是为了他。就冲一点,她做得难吃他也甘愿吃下。
想到这,陆司衡放下筷子,“你去查一查她。”
“头儿要查她?她是有什么不妥吗?”岳七很意外,他还以为头儿对那位姑娘另眼相待呢。
“让你查你便查,哪那么多废话。”
陆司衡心中有疑惑,她为何会不记得以前的事,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要卖入定国公府才能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