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一到，张妈妈准时到来。
女孩们拿着各自的绣品站成两排，凡事都要争先的露月自然站在头一个。她得意洋洋地看着对面排在最后的云苓和孟冬两人，就等着看她们待会儿如何出丑。
张妈妈来到露月跟前，把她的绣品拿在手里，她绣的是一朵盛开的牡丹花。绣品层次分明，配色鲜艳明亮。
张妈妈用手摸了摸，针脚平整，颔首道：“不错。”
“多谢张妈妈夸奖。”简短的两个字就让露月心生欢喜，看向对面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挑衅。
孟冬恨不能张口，忍不住朝她做了个鬼脸，身子往云苓那边微斜，双唇轻启，声如蚊蝇，“你看她嚣张的样子，像是料定了我们会丢人现眼一样。”
云苓见张妈妈很快又看完了一个，也小声开口，“不用理她。”
露月想看她们笑话的心思人尽皆知，云苓就不与她对视，眼不见为净。
对面九个人的绣品看完，张妈妈吝啬的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神情平静，或好或坏都让人猜不出来。接着她转身来到云苓所在的这一排。
随着张妈妈逐渐接近，云苓竟生出几分紧张的感觉。
“你学刺绣有几年了？”张妈妈突然出声询问。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过去，却见她站在丁香面前，手上是一副荷花绣品，荷叶舒展，荷花轻摆。整个绣品显得非常立体，仿佛能闻到荷花淡淡的清香。
云苓隔得远，看得不甚清楚，但从周围人的反应也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丁香诚惶诚恐地回答：“我、我八岁时我娘教的我，至今有五年了，我娘生前是绣娘。”
“难怪，你做的很好。”张妈妈说完又移向下一个人。
露月被抢了风头，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凝视着沉浸在喜悦中的丁香，气得攥紧了拳头。没想到她会被这么个不起眼的人摆了一道，她真是大意了，以为自己的绣活足够好，没有去上心关注其他人的绣品。
但当露月看到张妈妈来到云苓跟前的时候，心中的怒气消散了许多，换成了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甚至还悄悄踮起了脚尖。
云苓怀着忐忑的心情把好不容易做出来，不知能不能算得上是绣品的东西交给张妈妈。
张妈妈蹙起眉头：“你这绣的什么？”
“是兔子，”孟冬抢着回答，还把自己的也拿过来，笑眯眯道，“我绣的是老虎，分别是我们两个的属相。”
“我看出来了，没问你这个。”张妈妈扫了一眼孟冬献宝似的递过来的绣品。
“噗哧——”露月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笑出声。她连忙掩了掩嘴赔礼，“张妈妈不好意思，我实在没忍住，像她们俩这种只绣个轮廓也能算是绣品？实在让人笑掉大牙。”
张妈妈没有接她的话，反而问云苓，“法子是你想的？”
云苓如实道：“是我，我跟孟冬都不善女红，又不想完不成您交代的事情，就想了个笨办法。如若做得不当，还望您不要生气。”
“要罚就罚我好了，云苓她身子骨弱。”孟冬终于觉出不对。
昨日云苓把主意告诉她时，她还心存疑惑。可就在她们按云苓画的底图费力绣出来后，她是一万个喜欢，这也是她人生中第一件绣品。
不过眼下的情形看起来，她们用心做出来的东西像是不得认可。
“把你们的手伸出来。”张妈妈的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
云苓和孟冬两人以为要被打手板，自觉地将手心朝上伸过去。
张妈妈看到她们的手指上都有被针扎的痕迹，还不止一处，几根手指尖红红的。她嘴角含着笑意道：“你们确有认真对待此事，绣品虽说与我想要看到的不太一样，却胜在新颖，绣的这两个兔子和老虎也算灵动，不错。”
孟冬听完愣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高兴地只差要跳起来，“真的吗？连您也觉得不错，您真有眼光！”
“不要得意忘形。”张妈妈又恢复了那副严肃的神情。
“您放心，我不会的，我又不像某些人。”孟冬挑衅地将视线投向露月。
她们俩不但没有受到责罚，还得了张妈妈的夸赞。露月不敢置信，孟冬的举动更是刺激到了她，心里的火一下子窜到脸上，满脸涨红。事情一再脱离她的预期，她气不过，往前迈了一步，“张妈妈，这对我们不公平，她们的东西根本算不得绣品！”
张妈妈侧过身，“绣品是其次，我让你们做这些，只是要摸摸你们的底。她们两个本来就不会刺绣，能做到这一步实属不易。若换作是你们，你们谁敢说能做得比她们更好？”
女孩们纷纷低下了头，露月也无话反驳。
“好了，都该干嘛干嘛去，明日还有旁的事要做。”张妈妈不再多言，抬腿出了房门。
孟冬看着露月吃瘪就畅快，“某些人呀，就是见不得别人比她好，心眼儿比绣花针的针鼻还小。还好张妈妈公正。”
其他女孩见势不好，未免被殃及，动作迅速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剩下惜莲和丁香没有走。
露月也不再收敛自己的怒气，高声道：“不过是仗着一点小聪明投机取巧，也好意思说别人。我再如何也比你们强！张妈妈不过是看在你娘的面子上，客气了几句，你还真以为就凭你绣的那件小孩玩意儿能得到她的赏识？”
孟冬今日高兴，没有被她的言语气到，带着让露月恨得牙痒痒的笑说道：“照你这么说，张妈妈也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才说你绣得不错。毕竟连我这个不会刺绣的人都看得出来，人家丁香的手艺可比你高的不是一星半点。”
“你！”这话直接戳中露月的痛点。
这时丁香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露月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见惯了我娘的绣品，没有觉得自己绣的有多好，你别生我气。”
露月此刻正没处发泄，对着上赶着的丁香就是一通输出，“我哪敢怪你，你可是得了张妈妈的称赞，过些日子分院，定会有好去处，我先恭喜你了。不过你在府里没有依靠，能不能站得住脚谁也说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