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枝救回来了。
吊着一口气被丢在地上,痛的浑身都在发抖。
那一刀她是用尽了力气的,她没想到死前是这样的痛苦,甚至在叶敏忠的银针下,还能让她的痛苦加倍。
柴公公慢条斯理的问话:“你为何要谋害太子?到底是受何人指使?这香又是从何而来?还不快从实招来。”
芳枝被撩起来的胳膊上扎着银针,二月底的天气,她汗如雨下,指尖因为疼痛痉挛,没呼吸一下都如刀割。
芳枝艰难的喘着气,道:“奴婢、说、说,是、是……”
她抬起眼皮惶恐的看向贵妃娘娘的位置,见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仿佛看着一只蝼蚁,仿若爆发出了极大的勇气,坚定的道:“是贵妃娘娘指使奴婢做的,娘娘喜柰花少府寺为了讨好娘娘便常送一些柰香来,这香便是少府寺的常少丞连通柰香一起送来承仪宫的。”
不用陛下说,纪游转身便出去抓人了。
只是这次没有那么顺利,这位常少丞死了。
今早上衙时一脚踩空从台阶上掉下来,额头刚好磕在凸起的石头上,摔死的。
殿内的气氛再一次凝固,空气好似都不流通了,众人大气都不敢喘,垂眸盯着脚下,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许久,陛下开口了。
“贵妃有什么话说。”
贵妃娘娘起身,端端正正的跪在了陛下面前。
“不是臣妾做的,臣妾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贵妃娘娘直视陛下,眼底坦坦荡荡。
芳枝在承仪宫的时间不短,已然坐到了二等宫女的地步,在外人看来她就是承仪宫的人。
连良棋都没有想到,芳枝竟然是旁人安插在承仪宫的人,竟藏的这样深,一出手就是这样的杀招。
谋害太子,这罪名若是坐实了,不仅仅是贵妃娘娘,谢家甚至是曜亲王都会受牵连。
哪怕是陛下知道贵妃娘娘是被冤枉的,但人证就在眼前,若是还有物证,若是不做处置也难以服众。
何况下手的人难道会没有后招吗?
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一步,又岂会只做到这一步。
果然,芳枝在听到贵妃的辩解之后,深深吸了一口气,道:“陛下,奴婢有证据,这香是良棋给奴婢的,给奴婢的时候就藏在簪子里,同样的簪子良棋还有一支。”
良棋想起来了,今早她起身时在她的梳妆台上看到过这样的簪子!
这只是宫内最普通的样式,她看到也没觉得奇怪,毕竟贵妃平日赏赐她的东西很多,她一个人住,首饰从来不藏。
原不是什么大事,但若那簪子里当真藏着东西……
芳枝:“陛下一查便知。”
良棋跟着贵妃娘娘也跪了下去,但不愧是大宫女,这时候甚是冷静。
“陛下明察,奴婢承蒙贵妃娘娘恩德,平日里赏给奴婢的东西数不胜数,这样简单的一个簪子奴婢用不上,也不会用。”
“但芳枝既然这样说了,想必此时陛下派人去查,一定会从奴婢的房间里搜出这个东西来,此局已成,奴婢辩无可辩。”
“奴婢身为承仪宫的大宫女,御下不严识人不清,竟叫一个一心要置娘娘于死地的人在承仪宫待了如今之久,实在是该死。”
“芳枝如今在承仪宫的地位已然不低,能够在此时反叛诬陷娘娘,奴婢想必然是有天大的理由。”
“她既做了此事,就知道自己活不成,用命来污蔑娘娘,不是为了自己,那就是为了他人。”
“奴婢恳请陛下莫要听信一人之言误会贵妃娘娘,娘娘一心只有陛下,断然不会做出这等伤陛下心的事情来。”
良棋有条有理的将目前的情况说了出来,倒是让一些心中已经定性的人再度摇摆起来。
芳枝冷笑:“陛下宠爱贵妃娘娘,对曜亲王殿下更是爱护有加,太子殿下病弱时自然与贵妃没什么威胁,但上天怜见太子殿下好了,可不就成了贵妃娘娘的心头刺。”
芳枝的挑拨所有人都明白,但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很有道理。
没有人会面对那个位置不心动。
且能够在皇宫内如此布局的人本身就没有几个,偏生贵妃娘娘主理六宫,想做什么手脚做不了?
听了全程的顾元熠脸色极为不好,他抬头看向芳枝,见她身体紧绷可见的紧张,目光一转又落在了春草身上。
纪游原本在内听从安排,外面护卫匆匆进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看了陛下一眼,行了礼转身便出去了。
出去之前他听见顾元熠道:“叶太医说太子殿下所中之毒名为香引,这香只是引子,毒一直潜藏在太子身体里,这毒,可与你有关?”
纪游快步出门,到了东宫门口后就见纪良辰一脸焦急的等在那。
“大哥!”
纪游想要调侃几句,但明显不是事后。
他沉声道:“这时候你来凑什么热闹?”
纪良辰知晓宫里出了事情,本是没想来的,但端亲王府托人送了信给他,寥寥数语看得他头皮发麻,不来不行。
“大哥,太子真的……”
“慎言!”
纪良辰明白了,他郑重的道:“大哥,带我进去,我有话跟四殿下说。”
纪游皱眉:“别闹。”
纪良辰拽着纪游的胳膊将人拉出来,疾走几步凑到他耳边说了什么,纪游眼底的惊讶和怀疑藏都藏不住。
他眼神复杂的看了纪良辰一会,才道:“跟我来。”
两人一同朝着殿内走去,从侧门进去时就听到明显气息弱了不少的芳枝嘲讽的开口:“陛下宠爱殿下,殿下自然有恃无恐,可怜太子殿下孤苦无依……”
殿内不知又说了什么,与原本沉闷的压抑不同,气氛有些剑拔弩张,具体表现为顾元熠脸色难看的站了起来。
纪良辰快走几步站到顾元熠背后,抬手压了一下他的肩。
顾元熠眼神不善的侧头看过去。
纪良辰将一张纸塞到顾元熠手中。
“交给陛下。”
顾元熠忍住没打开看,也来不及看,他几步走到陛下跟前,挡住了堂下大部分的目光,在柴公公、贵妃不解的目光中,将纸张双手奉了上去。
“父皇。”
陛下眼神依旧未变,叫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顾元熠知晓纪良辰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来捣乱,这东西必然异常重要,见陛下不接,顾元熠眼底带了几分祈求。
如今这个局他不知道该如何解,对方显然准备的十分周全,这两个宫女眼看就要死了,若当真是死在这里,贵妃的嫌疑就再也洗不清了。
陛下到底看了。
在顾元熠的希冀下,陛下沉默的将纸张抓在手里。
顾元熠不懂,但来不及懂,一直沉默的太子妃忽然说话了。
“陛下,可否让儿臣看一眼香。”
太子妃说话是众人没有想到的。
许久没有说话的陛下允了。
柴公公将簪子交给太子妃,太子妃拿起来嗅了嗅,又重新放了回去。
她看向陛下道:“陛下,这香昨日儿臣在赵姑娘身上嗅到过。”
众人:“!”
陛下握着纸张的手一顿,脸色几不可见的抽动了几下。
而下首的芳枝显然更紧张了,她强自镇定的道:“此香难调,太子妃怕是记错了。”
她一说话瞬间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她也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生生咬断了舌头,本就气息微弱竟这样没了。
太子妃起身跪在了地上,眼眶红的可怕,语气坚定:“殿下被害,儿臣断不能让害死陛下的人逍遥法外,昨日儿臣去接乾儿回宫,在路上遇到了从明玉宫出来的赵姑娘与她聊了两句;
那时候儿臣只觉得这香奇特,急于接人便没有多问,刚才叶太医查看的时候儿臣似觉相识,如今又细闻之后才敢肯定,那日赵姑娘身上的香味就是这个,绝无差错!”
太子妃说到最后甚至有些疯魔,不管是谁,害死了殿下都要付出代价!
不管是赵家,还是贤妃,亦或是……恭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