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识没有记忆,但这并不能磨灭他对孟辞归的感情。
他看着躺在床上紧紧闭着眼睛的孟辞归,忽然俯下身去将人抱住,摸着她的头轻声道:“阿辞,别难过。”
孟辞归的眼睛止不住的流淌,尽管她闭着眼睛。
她怎么能不难过啊。
她的爱人在身边却存储不了他们的记忆,只要视线脱离了她的身影,他就会变得沉默寡言如同躯壳。
看着这样的顾识孟辞归如何能不难过。
他的记忆里不该只有孟辞归。
这是孟辞归曾经的想法,如今依然是。
顾识比之前进步的一点是只认得她,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顾识的情绪在脱离她时越发的不好。
沉默,封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好似依附孟辞归而活的伴生植物,一旦脱离了孟辞归他就死掉了。
顾识本不该是这样的。
她见过鲜活的会和顾元熠斗嘴的顾识,见过大婚溢满幸福的顾识,见他一点点的活过来,一点点的加深和世界的联系。
可是如今啊,顾识独自又回到了只有他一人的深渊里。
拥有过才会觉得不甘。
他本就该属于阳光下。
第二日,孟辞归将周无叫来。
顾识坐在不远处练字,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整个人沉静柔和。
孟辞归问周无:“顾识在失忆之前去过哪里,做过什么,见过什么人你可知道?”
周无:“公子失忆并非是立刻的,而是隔一段时间丢一些,最开始记不起某些事情是明德九年十月二十八,那日是王妃的生辰,但公子完全没有印象,且他提前准备的礼物都忘记了。”
这是顾识第一次被发现他忘记了许多事情,当时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但都当他小孩子贪玩忘记了没当一回事,后来当顾识什么都记不起时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那时候顾识六岁,周无还没有指给顾识做护卫,他之所以清楚是后来端亲王府查过起端,那是他已经跟着顾识了,所以知道的很清楚。
周无:“公子丢失全部记忆且开始隔日便忘的情况是明德十年二月份开始的,跨度时间过久,所以不能确定公子究竟是在合适出现的问题。”
根本就无从查起。
孟辞归:“往前数半年,顾识都见过什么人?或者说他去过什么特殊的地方?”
周无摇了摇头。
“公子随王爷王妃一直待在北地,那时候王妃是带公子去一趟仙灵郡,但全程走水路很难碰到其他人,且有王妃照料公子未出现过任何的异常。”
孟辞归:“去仙灵郡做什么?”
周无:“吊唁。”王妃的老家在仙灵郡,虽然与家中人不睦,但她敬爱的长辈去世,总要回去一趟的。
孟辞归便不问了,但她还是不死心。
“真的没有遇到其他人?”
周无仔细回忆:“仙灵郡是绥亲王的封地,但绥亲王身体病弱常年居在盛京,我不知那些时间绥亲王在不在此,若是在的话王妃肯定会去拜会的。”
众所周知绥亲王虽然身体不好,但喜欢游山玩水,一旦天气适宜就会出行,短则半月,长则月的都有。
王妃是五月出发的,走水路北地到仙灵郡得一个月,但王妃是七月底才回的北地。
周无道:“按照时间上算,王妃在仙灵郡待了至少半个月,王妃与家中关系不好不会停留这么久,但也说不准公子想看看仙灵郡得风土人情,我需要写信确认一下。”
孟辞归点了点头,不确认也行,毕竟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那个时候绥亲王的动向,但忽然大厅这个又怕打草惊蛇,还是写信比较保险。
不过在这消息回来之前,孟辞归要做一些安排:“你派些好手去盯着绥亲王,还有顾无忧。”
周无立刻联想到了刚才他们的话题:“难得说公子的……”
“我不知道。”孟辞归看着他,周无无疑也是很希望顾识能够好起来的。
“但我觉得顾无忧有问题。”孟辞归的第六感很灵。
可顾无忧几乎就没出过盛京,再往小了说,他几乎就不怎么出绥亲王府。
既然如此,就只能朝他身边的人查了。
周无便不多问了。
“是。”
周无离开,孟辞归便去寻了顾识。
“写的什么?”
孟辞归低头一看,发现这张纸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自己的名字。
孟辞归有些想笑,可胸腔里给出的情绪却恰恰相反。
“阿识给我画幅像吧。”
顾识应了一声,换了纸张开始作画。
孟辞归的身影已经印在了顾识的脑海里,下笔有神根本没有任何的忧郁。
孟辞归是见过顾识给她画的画像的。
整整一屋子那么多。
各式各样的,一颦一笑皆是神韵。
孟辞归看着顾识的眼神含着复杂的笑意,顾识转看之间心底亦是情绪异常。
他好像总是让她不开心。
顾识忍不住这样想。
他是负担吗?
一副画画完,孟辞归满意的叫人裱起来,拉着顾识去休息。
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明明亲密无间,却各有心思。
这日江郦姝和赵辛斓约她去游湖,初冬早间晨雾缭绕,尤其是瑶湖上面,仿若置身仙境。
孟辞归有些懒不想去,被两人磨得只好去了。
顾识也跟着起了个早送孟辞归出门,直到马车消失在转角他才回去。
顾识就这样在两人的卧房里坐了一天,目不转睛的看着挂在上面的孟辞归的画像,不吃不喝。
旁人与他说话他也不答,一副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模样。
直到护卫来报。
“世子!夫人的船沉了!”
顾识猛地回神,脸上表情由无神转变为阴沉可怖,半分都不违和。
画舫是赵家的,昨日就准备好了。
三人碰头之后便带着丫鬟护卫上去了。
里面打扫的很干净,用具一应俱全。
因是早间湖上的雾的确比寻常地方要浓郁许多,倒是真有几分仙境的感觉。
缀着赵府的灯笼点亮,画舫缓缓划入水中,在缭绕的云雾中飘荡。
三人在船舱内坐着吃早点,掀开的窗户外岸上的建筑若隐若现,风景独特。
“是不是很棒?这个时候最好了,若是早几日雾气太轻,晚几日便过于浓烈,若是雨中纠缠成丝浮出的雾气更美。”江郦姝兴高采烈的和孟辞归介绍。
孟辞归笑着点头,的确叫人心旷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