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顾识忽然这般，说不得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物极必反。
若是长此以往下去，顾识到底会如何无从知晓。
但孟辞归不敢赌。
比起顾识记得她，她如今更希望顾识活着。
即便违背她曾经的初衷，即便日后只有她一人拥有他们之间的回忆。
她不知道这份爱在这样的消磨中会不会消失殆尽，但她如今没有选择。
她会丢下顾识吗？应该不会的，她再也不会遇上这样一个为了她倾尽全力的人了。
顾识爱她胜过了自己。
孟辞归亦然。
她回以同等爱，这才算公平。
孟辞归缓缓抬起头来，眼睛红的骇人，她松开和顾识握在一起的掌心，一管小手指关节大小的针剂露了出来，里面的液体已经没有了。
她给顾识注射进去，所以他才睡得如此安稳。
没有了意识的反抗，顾识脑子里的东西会毫无阻拦的吃掉顾识的记忆，从明德二十二年三月初三至今，顾识储存的所有的记忆。
孟辞归稍微收拾了一下心情，端起一旁的茶水喂了顾识一点，又忙活一番给他换了湿透的衣服，这才推开门走了出去。
“小姐。”
小婵、春晓夏至和周无都在，甚至孙不理和青川也在。
孟辞归看向孙不理：“明日起你和青川一定要格外注意小阳的安全，尤其是上下学的路上。”
孙不理和青川点头：“明白。”
“端亲王府的护卫会暗中跟着保护，周无安排一下。”
“是。”
在众人担忧的目光中，孟辞归勾了勾唇角：“阿识无事了，都去歇息吧。”
几人对视间各自退下，小婵留在原地没动。
“这几日小阳的伤口你去处理。”
“好。”
孟辞归安慰的看着小婵：“去休息吧。”
小婵点了点头，目送孟辞归进门，转头有在台阶上坐下了。
她得守着小姐。
孟辞归一晚上没睡安稳，直到窗户外的夜色渐渐褪去，她才沉沉的睡去。
可身旁的顾识一动她便惊醒了。
顾识下意识的将她揽在怀里，安慰似的顺着她的后背，小声道：“别怕。”
孟辞归艰难的睁开眼睛，光线里是顾识那张熟悉的脸，眼睛里的神色她亦是一点都不陌生。
孟辞归流出生理性的泪水来，却强撑着不愿意闭眼。
顾识伸手捂住她的眼睛，道：“夫人别哭。”
孟辞归这下真的哭了。
一早起来，孟辞归便顶着两个肿眼泡出现在了膳堂。
众人愣是假装没看到，聊着日常的一些事情。
顾识看起来也很正常，昨日发生的一切好似都是错觉。
当然，有孟辞归的眼睛佐证，当然是真的发生了。
早膳后各自去忙，孟辞归和顾识一起去了书房。
不一会便有人来报，说是曜王来了。
“请到砚书亭。”
“是。”
砚书亭就是书房外面的亭子，周边种着松柏，架着假山，攒着小瀑布，淌着溪流，与书房这个地方十分相得益彰。
孟辞归将书房的窗户打开，嘱咐道：“你在这里练字，我去去就来。”
顾识点头称好。
顾元熠来的时候孟辞归就坐在砚书亭里喝茶，新鲜的糕点也才上。
顾元熠从窗户瞧见生龙活虎的顾识道：“昨日不是很严重？做戏给城阳侯府看的？”
昨日学士府前发生的事情已经传开了，虽说是齐钰找的麻烦，最后还是齐钰吃的亏，可城阳侯府哪里是吃亏的主。
但受害人是端亲王府的人，昨日出事之后顾识又忽然病发，很难不让人怀疑这两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平时城阳侯府如何旁人乃至陛下都不会轻易插手的，但事关端亲王世子可就不一样了。
端亲王夫妇才走没多久人家留在盛京的儿子便出了事，这搁谁谁心里好受？
于公于私陛下都看重端亲王府，若是因着这事城阳侯府再暗地里作妖，可当真是当众折陛下的面子，陛下能愿意？
顾元熠一早前来一是担心顾识，二是想确定这事得真假。
孟辞归但笑不语。
顾元熠瞧着她红肿的眼睛有些许明白了，昨日出事是真的，但如今好了也是真的。
只是顾识的病症在盛京是个秘密，即便是他也不知道，索性就不问了。
人没事就行。
顾元熠打听完情况也不走，坐下来和孟辞归聊天，从顾识的视线里，只觉得两人相谈甚欢。
脸色还算不错的顾识将笔丢了，一脸不开心的走了出去。
孟辞归神色一变，起身迎了上去：“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
顾识抿着唇拉着孟辞归的手，目光不善的看向顾元熠。
顾元熠：“……”
孟辞归：“……”
好家伙，记忆没了这倒是一点都没变。
醋缸转世吗？
顾元熠无语：“我走了，不在这碍眼，只有你有夫人吗？我马上也要有了。”
见顾元熠走了，顾识的脸色才算好起来。
他也是厉害，表情说变就变，见人一走怕被夫人骂立刻就装起了可怜。
孟辞归十分无奈又有些好笑。
“他是你的堂弟，和江家五姑娘定了亲的，十二月份就要大婚了。”
顾识点了点头，问道：“他来干什么？”
孟辞归：“你跟他关系不错，来看看你的情况。”
顾识不解：“看到了为何不走，咱们家的茶比较好喝？”
孟辞归：“……”
孟辞归许久没这么无语过了，倒是有些怀念。
这会又有人来报，说绥亲王世子来了。
“请去大堂。”
顾识：“这又是谁？”
孟辞归：“你堂哥，关系应该一般，但他好像也挺关心你的。”
顾识点了点头。
“我去见他，你待在书房别乱跑。”
顾识也想去。
“不行，你还不能这么快好。”诚如外面的人所想，顾识的发病整好可以遏制城阳侯府的动作，但凡徐氏不想齐婉一样没脑子，近期就不可能在暗中使绊子。
顾识只得恋恋不舍的目送孟辞归离开。
直到孟辞归的背影消失不见，顾识脸上的表情缓缓地便消失了。
他眼底毫无情绪，像极了孟辞归第一次在路阳山见到的他的模样。
漂亮的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被孟辞归吩咐来守着顾识的周无见顾识这般模样神色悲戚，他太清楚顾识这个表情代表什么了。
明明已经在好转了，为什么忽然一夜之间就又全都忘了？
周无不理解。
今日孟辞归与他说的时候他还有几分不信，但如今亲眼见到却不得不信。
公子这一年多来的记忆真的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