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上升中,姜南渡似乎怕夜离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又补充了一句:
“你母亲所在的那个疗养院,是业火旗下的。”
夜离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姜南渡,点了点头道:
“嗯,我知道了。”
“叮咚”,电梯门缓缓打开,夜离与姜南渡走出,然而眼前并没有夜离想象中的那些繁华宏伟的高楼。
他看着门口那躺在睡椅上的大爷,吞云吐雾的大口大口地抽着旱烟,咂吧着嘴,晃动着脑袋。
旁边的厨房里,一个穿着围裙的大妈正在炒菜,似乎察觉到身后传来的动静,她转过身看见二人,笑道:
“唉呀,小姜来了啊,等会儿啊,饭菜马上做好。”
夜离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满头的疑惑,这是把电梯安到人家里来了?
姜南渡看向大妈,清冷的小脸上浮现一丝温和,她微微一笑道:
“好,蓝姨。”
而后转身看向夜离,瞧着他呆呆的神情,觉得有些好玩,解释道:
“这里很隐蔽,不容易被查到,罗大爷和蓝姨是业火的老员工了,平时也不住这,今天来就是为了给我们做顿饭的。”
“错了。”那吞云吐雾的大爷缓缓开口道,“是为了给你,没有他。”
“死鬼,你说啥呢!”大妈对着大爷没好气道。
随即她又转过头来对着二人笑道:
“小姜啊,你们两先坐着,菜马上就做好了啊。”
她笑了笑,又转进厨房里忙活去了。
大爷话语中的区别对待并没有影响夜离,他对着姜南渡问道:
“我可以出去看看吗?”
姜南渡点了点头道:
“可以,一起吧。”
两人一同走出屋门,经过大爷的旁边时,夜离朝他笑着点了点头。
大爷并没有理会他,继续吞云吐雾,待到夜离与姜南渡走出一定距离时,他才缓缓看向夜离的背影,摇了摇头,叹息道:
“唉,苦命的孩子。”
走出屋子的夜离向四周看了看,发现四周到处都是在施工的样子,他沉思了片刻,转头对姜南渡道:
“我记得……前一段时间,业火在江南基地城的西北处圈了一处开发地,应该就是这里吧。”
姜南渡点了点头,没说话。
“所以这个地方,是为了掩人耳目?”
姜南渡依旧没有说话,夜离并不在意,自言自语道:
“不愧是业火,真有钱。”
他继续问道:
“那大爷和大妈,是你的亲人?”
姜南渡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
“他们是我很亲的人。”
顿了顿,她继续道:
“我没有亲人了。”
夜离默然不语,片刻后,他歉声道:“抱歉。”
姜南渡微微摇了摇头,表示并不在意。
然后两人都沉默下来,为了缓和气氛,夜离想了想,看向她,主动开口道:
“姜南渡,你的眼睛是天生的异瞳吗,很好看。”
姜南渡愣了愣,有些诧异的转头看向夜离道:
“你说什么?”
看着姜南渡诧异的表情,夜离思忖片刻,又认真的说了一遍:
“我说,你的眼睛是天生的吗,我感觉很好看。”
似乎怕她不相信他的话,他又补充了一句:
“真的,昨天下午看见的第一眼就觉得很好看的,我发誓!”
看着那张清秀俊美的脸,正一本正经的发誓,姜南渡白皙的小脸突然有些热,她连忙偏过头,啐了一声:
“神经病!”
她感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浑身都不自在,急忙转身朝屋内走去。
夜离有些愕然的看着姜南渡离去的背影,满头的问号,他转头看向旁边的白色身影,疑惑道:
“灵,我说错话了?”
灵歪了歪头,看着夜离,夜离摸了摸脑袋,讪讪道:
“哈,你也不知道啊。”
另一边,躺在睡椅上的大爷正乐此不疲的吞云吐雾,看见姜南渡正朝屋子走来,他举了举烟斗,想打个招呼。
然而话正要说出口,却看见姜南渡红着小脸快速掠过,压根没理睬他。大爷愣了愣,举起的烟斗掉在地上。
随即他意识到什么,怒火中烧,破口大骂道:
“姓夜的小兔崽子!”
而在远处的夜离被大爷的怒骂声吓了一个激灵,他呆了一下,疑惑地问道:
“灵,大爷这是在骂我?”
灵看了眼远处发狂的大爷,转过头,朝夜离点了点头。
饭后,夜离表示,这是他至今为止吃过的最难吃的一次饭,倒不是大妈的菜做得有多差,相反做得很好吃。
而是吃饭的时候那罗大爷好像要把夜离生吞了似的,恶狠狠地盯着他。
一旁的蓝姨和姜南渡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询问了一下。
然而罗大爷只是摇了摇头,继续盯着夜离,夜离则一脸尬笑的闷头干饭,这种时候,只需要点头摇头或微笑就可以了,他是这么认为的。
吃过饭,姜南渡联系了一辆车,在与大爷大妈告别后,她和夜离上了车离开了。
车内,夜离开口问道:
“你要带我去哪?”
姜南渡望着车窗外不断掠过的风景,应道:
“业火。”
于是夜离不再多问,也看着窗外,沉默着……
等到达目的地后,夜离下了车看着那形似蓝色火箭般的建筑,不禁咂了咂舌,他心想:
真有钱啊,这就是江南基地城最高的楼?我记得有100层吧……
夜离跟在姜南渡后面进了大楼,一路上碰到形形色色的人,看到他们二人,都纷纷低头恭声道:
“姜组长。”
夜离看着走在身前的姜南渡,想起她白皙的小脸上带着的些许稚嫩。
这是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女,然而在业火中,却已经有了如此地位。
“我没有亲人了。”
回想起她说出这句话时平静的神情,夜离心情有些沉重,不知道该如何说。
两人进入电梯,姜南渡按下70层的按钮,开口道:
“六十层以下是普通人的工作区,六十层以上每一层都属于一个能力者,而且,并不是每一个业火的能力者都有权拥有。”
夜离看着姜南渡,想了想,这是在告诉我业火的实力?
却听见她继续说道:“带你来,是为了训练你。”
“训练我?”夜离疑惑地问道。
“嗯。”姜南渡点了点头,没做出解释。
两人来到第70层,楼层很大,足以满足一般能力者的需求。他们来到一处门前,门口的一抹绿光自上而下扫了姜南渡的全身,应该是在辨别她的身份。
门打开了,他们朝里走进,里面的空间也不小,大概有个三百平米,西式陈设风格,屋内干净利落得不像是有人常住的地方。
姜南渡并未停下脚步,她继续朝最里边走去,直到又走到一道门前,她用手指按在指纹验证处,门缓缓打开。
里面是一个看似和先前实验室一样的环境,不过要小很多。
走进去后,夜离发现一旁的监控室内,有一个身穿白色防护衣,黑色卷发的女人,正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玩着手机。
不过她腿上似乎穿着黑丝,防护衣加黑丝,这是什么穿搭?夜离满脸疑惑。
看见二人,她似是“呀”了一声,放下手机,从一旁的门口走了出来,惊喜道:
“小肚肚,你来了啊?”
随后她注意姜南渡身旁清秀俊美的少年,又“咦”了一声,调戏道:
“这就是小夜离吧,长得真好看,要不要考虑当姐姐的弟弟,姐姐可是很疼弟弟的哟!”
夜离并没有理会女人的调戏,他看向姜南渡问道:
“这里是做什么的?”
姜南渡解释道:
“这里是检测能力者身体数据的地方,一会儿需要你在这里测试一下。”
夜离“哦”了一声,看了一眼旁边娇艳美丽却奇怪穿搭的女人,继续问道:
“所以,她干嘛的?”
不等姜南渡回答,女人便急声道: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怎么那么生分,听好了,我叫江涟漪,是小肚肚的私人秘书!”
夜离疑惑的看着她,心想我又不认识你,生分不是应该的吗,他问道:
“江南的江?”
江涟漪微微仰起下巴,昂首道:
“姜南渡的姜!”
夜离“哦”了一声,看了一眼比自己还要高出一些的女人,小声嘟囔道:
“明明就是江南的江…”
女人耳力不差,听见这话“诶”了一声就要发作,姜南渡适时打断了她,无奈道:
“好了江姐。”
她指了指江涟漪胸前的工作牌,没好气道:
“这儿呢。”
江涟漪顺着姜南渡的手指低头看去,只见左胸上一个明晃晃的银色小牌上,刻着几个字:
江涟漪 70
她顿时脸颊发烫,却仍旧嘴硬的啐了一口:
“呸,小色狼!”
夜离又是满脸问号,姜南渡强行终止了这场对号,她解释道:
“江姐是训练室的管理员,负责检测和更新能力者的数据,好了,过来吧,先测试你的力量。”
姜南渡带着夜离朝一旁的墙壁走去,江涟漪轻轻“切”了一声,也跟在后面。
走到墙壁的柱子前,姜南渡按下上面的按钮,随即一块方形的石板缓缓凸起。
姜南渡拍了拍石板,对着夜离开口道:
“来,用尽全力往这打上一拳。”
夜离对着姜南渡眨了眨眼睛,后者再次拍了拍石块,没好气道:
“软的!”
夜离打了个哈哈,扭了扭手腕,二女连忙退开几步。
他右脚后移,手臂张开,攥紧拳头猛的就是一拳砸在石板上,“嘭!”的一声闷响,石块上方的白色数字迅速跳动。
二女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跳动的数字,然而数字最终定格在49kg,世界很安静……
“噗嗤”一声,有人打破了世界的安静,而那人又继续将哈哈二字疯狂地从嘴里抖露出来,夜离看着那捂着肚子的江涟漪,疑惑不解地问道:
“这是?”
“别管她。”
姜南渡无语的看了一眼捧腹不止的江涟漪,走上前将夜离挤开,解释道:
“你才知道自己能力者的身份,所以并不清楚如何发挥自己的力量。”
她摆出格斗式的动作,继续开口:
“调整好呼吸,感受蕴含在血液中的力量,将它汇集于你的拳头,然后……”,她打出一个摆拳,“砰!”的一声巨响炸开。
那石板上的白色数字又快速的跳动起来,最终定格在16150kg,她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数字还算满意。
她转过头,却发现夜离正呆呆的看着石板,一滴泪水流了下来,姜南渡心中一紧,以为自己刚刚伤到他了,连忙道:
“你怎么了?”
夜离将目光移到姜南渡身上,察觉到眼泪,他用手擦了擦,木然道:
“噢,没事,刚才好像有风,吹得眼睛疼。”
姜南渡松了口气,随即疑惑起来,这哪来的风?
此时一旁的江涟漪早已停止了笑声,她适时地说道:
“小肚肚力量又有提升啊,小夜离你还没小肚肚零头多。”
夜离没说话,重新站回石板前,调整好姿势,不断地吸气,吐气,然后一拳又一拳的打出……
黑夜降临,华彩四溢的霓虹开始散落在城市的每一处,车水马龙的流光紧紧抓住人间最后的繁华。
夜离疲惫的倚靠在70层的幕墙上,霓虹在他没有聚焦的星眸中流转,然而美丽的夜景并没有吸引他的目光,他侧着脸,看着天空无尽的黑暗,喃喃道:
“姜南渡,你见过星星吗?”
姜南渡看着夜离疲惫的神态,没有说话。
夜离继续喃喃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带我出来,要带我吃饭,带我训练,带我……来到这,看这座城的夜景?”
顿了顿,夜离转过头,注视着她的眼睛。
“你在愧疚吗?”
这一句平静的质问如同利剑般刺穿她的心口,她抿了抿嘴,偏过头,不去看那个坐在地上的少年。
夜离笑了笑,又平静的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
“因为我要死了,也许半个月后,也许一个月后,或许更久,但只要我没厉害到能够叫板你们业火,我就一定要死对吧?”
他想了想,继续开口道:
“因为我对业火有怨,因为业火害怕我有天成长起来,因为我身上异变值99的血液转移到你们某个人身上,又或者是成为你们某个人的养料,这样,似乎价值会更大一些?”
“而姜南渡,是你把我抓来的,是你杀死了我,你是这样想的,对吧?”
“所以,你很愧疚。”
姜南渡清冷的声音带着倔强响起:
“没有”
夜离转头看向楼下的夜景,无奈道:
“你认为业火会收一个抓人之前还跑到人家面前说对不起的笨蛋吗?”
姜南渡愣了愣,微微握紧拳头。
而某座华丽的房屋内,回到家的江涟漪正看着手机监控里的二人,听到夜离的话,“噗嗤”地笑出声来。
她笑了一会儿,而后停了下来,看着监控里坐在地上的少年,摇了摇头,叹道:
“真是聪明又可怜的孩子呀…”
她关闭了监控。
另一边,夜离的侧脸用余光看见姜南渡微微攥紧的拳头,咽了咽口水,他转过头来认真的看着她道:
“但是,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抓我,就会是其他人,还好是你,能让我在最后的时刻能够过得轻松一点。
所以,你不用愧疚,好吗?”
姜南渡看着诚恳的少年,攥紧的手松了下来,她低声道:
“对不起…”
心中暗暗地补充:对不起,我能做的只有这些,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夜离摇了摇头,看了看四周,转开话题道:
“那么,我今晚是睡在这里吗?”
姜南渡点了点头,指了指右边,开口道:
“那边有个房间,你走过去就能看到,换洗的衣服也在房间里。”
沉默片刻,她又道:
“那,我先走了,明早再过来。”
夜离点了点头,姜南渡看着他,顿了顿,轻声道:
“祝你做个好梦,夜离。”
夜离没有说话,而后她转身离去。
看着姜南渡渐行渐远的背影,最后在关上门的那一刻消失不见,夜离收回目光,偏过头看着窗外。
良久,他喃喃道:
“妈妈,今天晚上,也没有星星呢……”
两行眼泪在他清秀的脸上滑下,他收拢双腿,环手抱住,将头埋进腿里,小声的哭泣着。
“灵,好累啊……”
“灵,我不想死……”
白色身影飘到他的身前,她跪下身来,轻轻地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