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他们也终于迎来了好消息,决口处暂时堵住,粮草也运送到来,今晚可以吃顿饱饭了。
“虎兄弟怎么样了?”吃过饭,张子诚前去查看石虎的情况。
“不太好。”林二摇摇头,虽然还没断气,可在他看来,已经活不下去了,整个就是出气多进气少。
“给我碗粥,我去看看。”张子诚吩咐道。
可是任凭他们如何努力,也无法将粥给灌进去。
“只怕,他的肚子里,是装不下这些东西了。”林二说道,在他看来,唯有的可能就是肚子里装满了河水。
“再看看吧。”张子诚不想放弃。
第二天,众人的任务还是继续堵决口处,不断从山里挖掘石块,投入河中,可决堤处就像是无底洞,似是遥遥无期。
很不幸的是,仅仅一个早上就有十余人落水,而且没有人被救回来。
也或者说,没有人下去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人被大水冲走。
晚间,忙碌一天的众人,终于得到了喘息之机。
一天下来,张子诚也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是众生相,他们这些人此前还算吃过饱饭,身体顶得住。
可那些被抓来的流民,就没这种好运气,为了这顿饭,拼了老命地干活,衣服上都浸出了血迹。
与之相反的,则是那些官兵,还有那些监工,众人身上的鞭子,全是拜这些人所赐。
原先,张子诚还有其他的念想,只要把活给干好,境遇就会有所不同,可拼了命地干活,换来的,不是境遇的改善,而是变本加厉。
他不敢相信,为什么会这样?
“张兄弟,张兄弟。”思索之际,林二快步跑了过来。
“怎么了?”见其神色焦急,张子诚起身问道。
“虎兄弟他已经去了。”林二说道,很是不甘,他们走过了那么多艰难险阻,明明再过一天就会好转,却变成了这样。
没人知道石虎是什么时候死的,他们煮好了粥,想着给他送去时,才发现人都凉了。
“哎,死了也好,死了就不用受这份罪了。”张子诚长叹道。
活着还要遭受这种无止境的折磨,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张兄弟,你说我们能活着回去吗?”林二问道,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
他犯的是伤人案,可在牢里那段日子,让他变得惜命,对活着有了那么大的渴求,当初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已经不在了。
“我不知道。”张子诚摇摇头。
说着,去往石虎所在,送这位老朋友一程。
“我听他们说,河水决堤,淹了这么多地方,可朝廷并不知道。”林二低声说道。
张子诚点点头,就别说这里生了涝灾,就是西边的旱灾,他也没听到过任何消息,哪怕在县衙里也不曾有所耳闻,若不是有这么多人在这里,他都不知道有些地方在打仗。
“你说,如果我们都死了,朝廷会知道吗?”张子诚问道。
“哈哈,朝廷又怎会关心我们这些人的死活呢?只要天下不乱,皇帝还是那个皇帝。”林二自嘲笑道。
这里的,除了流民就是凶犯,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张子诚点点头,不再说话,坐在石虎的尸体边上,怔怔出神。
难道连自己也要被填在这大河里吗?
林二则是活动身体,今天挨了鞭子,后背还火辣辣的疼。
一阵风吹来,林二打了个哆嗦。
翌日,张子诚再见到他时,发现他脸色苍白。
“林兄弟,你没事吧?”
“没事,昨天晚上受了点风寒,干活出点汗就好了。”
张子诚闻言,没有回话,他发现,今天除了林二,很多人都出现多多少少的病态,这可不是好兆头。
可他没有功夫去探寻真相,随着监工的到来,新一天的劳作开始了。
到了午时,林二就已是满头大汗,全然没有恢复的迹象。
张子诚再也坐不住,找到了监工。
“大人,近日很多人都感染风寒,小人担心会波及其他人,拖延进度,还望大人帮忙送些草药来。”
“怎么?他们感染风寒与你何干?拖延进度,你这是在威胁我?”监工冷笑道,甩起了手中的鞭子。
“小人不敢。”张子诚低头说道。
“哼,谅你也没这个胆子,你应该祈祷他们快点倒下,这样你就能多吃点东西了。”监工说完,转身离开。
随后,不等众人吃完饭,敲响了铜锣。
“开工开工,若是再赶不上进度,以后每日一顿。”
这番话,惹起了无数的牢骚。
监工见状,瞅准几个抱怨的人,挥舞鞭子,直接将其打翻在地,可就算如此还是不解气,直至将其打得皮开肉绽,方才作罢。
张子诚紧咬着牙,指甲戳进掌心也没觉得疼。
接下来,最先坚持不住的是林二,运送石块的途中,他再也扛不住,倒了下去。
“林兄弟,林兄弟,怎么了?”张子诚扔下工具,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