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一辆马车慢悠悠地向前走着,驾车的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娃娃,往来人客无不侧目,这是谁家这么大胆的娃娃敢驾马车,又是谁家这么没人道,让这么小个娃娃驾马车。
驾马车的就是丫丫,她早已换了一身成衣店买的灰扑扑的棉衣,没办法,原先的衣服太单薄,总不能一直裹张皮子在身上吧。加上小孩子男女的发型都差不多,倒也没有人觉得她是个小丫头。而马车里自然是李相夷。
倒不是他不心疼小丫头,要剥削小丫头的劳动力,实在是那日从四顾门下山以后他只给了小丫头一个大致的地址,就一直是浑浑噩噩,是醒非醒的状态。他在四顾门山门外听到乔婉娩提到当初东海之战前给自己的信后,避开众人偷偷回房拆看了那封没来的及看的信。那信上的字句一直萦绕在心中:“阿娩心已倦,爱君却无法再与君同行”耳边还响着婉娩带着哭腔的声音:“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我却说要离开他,可我太累了,追着他我真是太累了。”
好在当初回四顾门的时候在路上已经将毒伤都压制下去了,如果假以时日慢慢调理,以扬州慢的威力,必能恢复如初,如今他虽浑浑噩噩,倒也没有因毒、伤发作而出什么状况。
丫丫也不知道他给的这个地址是什么所在,也许是求医问药的地方,或者是他觉得安全的地方,甚至可能是他要去报仇的去处,丫丫不关心,既然哥哥要去,那便去好了。
她照旧在镇子上添置了食水,将那匹桀骜不驯的马儿在山边的路口放了缰绳,老马识途,这么近了,想必它自己能找回四顾门去的吧,小丫头也就是买马车才恶补了一下养马的基本知识,还是养拉车的马的,实在是伺候不来这位祖宗。
一路问着路,沿着官道向哥哥给的地址走去。丫丫可不敢贪近路去走小道,官道上人来人往的还是挺安全的。
源源不断从身边飞驰而过的马匹终究惊醒了处于神游状态的李相夷。他愕然发现马车在自己的无意识中竟然已经走到了云隐山的左近。哦对,自己从四顾门出来后给了小丫头云隐山的地址,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将自己带回来了,这小丫头还挺能干的。李相夷心里一阵暖流流过,嘴角露出多日来的第一丝笑意。
自己从四岁开始被师父师娘收养,在云隐山长大,师父师娘对自己像亲儿子一样,果然,不管什么时候什么人,受了委屈第一时间都是下意识的回家找爹娘的。说起来自己也是好久没有回去看过师父师娘了,真是不孝呀!只是云隐山这边向来不怎么热闹,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人,看样子都是武林人士,难道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李相夷打开车厢的前门,丫丫听到声音,一回头,开心的叫道:“哥哥,你醒了?我们快到你说的那个地方了,我是不是很能干。”
李相夷坐到前面驾车的位置,把缰绳和马鞭从丫丫手上接过来,看着她冻得红红的小脸,冻出了冻疮的小手,和手上被缰绳磨出的血泡,心下十分愧疚,自己一个大男人遭受这么点挫折,就一蹶不振,让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来照顾自己,真是该死。
他拉过丫丫的小手,运转扬州慢,丫丫顿时觉得全身都暖洋洋的,手上的冻疮也不疼了,肉眼可见的慢慢消失不见,大感神奇,无比崇拜的看着李相夷道:“哥哥,这就是内力吗?真好用,你教我好不好。”
李相夷宠溺的笑着回答道:“好,你想学什么哥哥都教你。不过学这个很辛苦哦,到时候可不许哭。”
先前浑浑噩噩的不觉得,此时回过神来顿时感到一身都不舒服。他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些天也不知道怎么过的,身上看起来邋里邋遢的,头发也乱糟糟的,恐怕连脸也未必多干净。(丫丫抗议道:丫丫可是给哥哥洗了脸的!)这样子要是回了山,师父师娘看见了不知道得多心疼。再说自己也没法忍受自己这个样子呀。
正好,前面就是小镇了,小镇后就面是进山的路。李相夷去镇上客栈要了件客房,向店家讨了热水和皂角等物,借他家浴室把自己上上下下好好打理了一番,换了干干净净的一身衣服,对着水盆里的倒影,把头发也好好梳理了一番,就又恢复了玉树临风的少年侠士模样了。把丫丫也押着洗得香喷喷的、白嫩嫩的,换上她本来的衣服,这小丫头就只垫记着给他买药了,都没想起在城里给自己添置几套衣物,现在身上穿的棉衣还是在最初那个集市上买的呢。只得又叫丫丫悄悄的拿出从船上收刮来的一大堆衣服,从里面找了件貂皮披肩,让人加急稍微改了改,就成了可以把丫丫裹的严严实实的披风。又找了个婆子给丫丫重新梳了头,扎上买来的漂亮发带,一下子就把个野小子变回了粉嫩乖巧的小姑娘。
梳洗完后,李相夷满意的看看了自己两人,又将丫丫收起的好酒拿了一坛出来用麻绳绑了,提在手里,然后将马车寄放在客栈,牵着丫丫便踏上了进山的路。
一进山,见四下里没人,李相夷便一手抱起丫丫,一手提着酒坛,运起婆娑步向山上的云居阁飞奔而去。这是他自己的家,自是熟悉异常,只是今日感觉有些不对,往常走到半山便有无数机关迷阵,如今却都全部关闭了,上山的小道就这么明晃晃的显露在外面,小道上还有不少人踩踏过的痕迹。
李相夷心中一惊,师父师娘是出事了?是金鸳盟?
但是他仔细一查看便知道是自己想错了,机关和阵法是关闭的而不是被破坏了,路上也是正常行走的痕迹,没有打斗过的迹象,应该不是师父师娘出了危险。难道是近日山上有什么事情,或是有重要客人拜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