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晚也是唐末？那此物不就必定是件老器？”我惊喜道。
“别急！这可说不定，我还得鉴赏其中的内容才能定夺。”章楷明冷静道。
“这还有什么好看的，纸都是老的，里面不管写什么也是件值钱的好货吧！”
刘胖子不解道。
“亏你还是当过古玩行的掌柜，这唐代随便一个阿猪阿狗写的字，价值能跟著名诗人比吗？”
我无语道。
“这只是其一，关键是即便纸是真，帖子仍有可能是假。因为纸只是载物，有心者完全可以搞来空白的剡纸，然后在上面进行临摹，制造伪迹。”
章楷明解释道，众人不由恍然大悟，可谓受益匪浅。
“晚辈受教了，没想到章先生对字帖的研究如此深入。”
我小拍一手马屁。
章楷明闻言只是微抬嘴角，没有回应，默默打开了字帖。
他的程序跟我们先前几乎一样，也是先看落款人，也就是作者。
不想却大吃一惊：“这是……杜牧之？唐代诗人杜牧？！”
说罢他连连摇头，眼神仿佛见了鬼一般。
“有什么问题吗？章先生？”我问道。
章楷明欲言又止，而后又是哭笑不得，把字帖放到了一边。
“你知道杜牧的真迹在现世尚存多少吗？”
“不知道。”我如实道。
“不出三指！而你几个小混混就直接拿上来给我一副，我压根就不用看。”对方无语道。
刘胖子听这话再也忍无可忍，拍案而起道：
“曹尼玛！你这人穿着人模狗样，骨子里傲气还挺高啊？”
“怎么个意思？我们拿来的就不能是真迹呗？”
“我寻思这要是国博馆馆长亲自递给你的，你岂不是看都不看直接就说真的了？”
这话倒是说得到我心坎里了，我也觉得这章楷明确实过于看人下菜碟。
“你！放屁！辨别文物我章某只靠专业学识和扎实的经验，素来公正无私，你这是污蔑！”
章楷明脸都急红了，说起话来都磕磕绊绊。
“那你看了吗？你用屁眼看的？”刘胖子继续逼问。
“这简直多此一举，杜牧的真迹能出现在你们这种人手上？我怀疑你们就是专门用真纸做伪迹的犯罪团伙！在这给我下套是吧？逼着我承认这是真迹，好开证明给你们去卖钱？休想！”
章楷明竟然还反将一军，直把刘胖子给说愣了。
他哭笑不得，嘀咕道：“这专家疯了！”
最后还是沈嘉岚站出来打圆场：
“好了章叔叔，你消消气嘛，人家也是诚恳虚心向你来请教的。况且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要不您就废废神，给他们看一眼？”
“若是假的，不就能让他们无话可说了吗？”
所谓温言入耳，在沈嘉岚的温柔耳语之下，章楷明缓缓冷静下来。
盯着我们不悦道：
“行！你们非得求着我打你们脸，待会别怕丢人！”
说罢章楷明赌气地再次拿起字帖，动作也粗鲁了几分。
虽说他憋着气，但真观察起来时，还是很快进入了状态，或许这就是文物专家的职业精神。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章楷明脸上都面无表情，甚是严肃。
偶有眼皮抽动，便马上掏出工具加以观察。
对我们来说，这似乎是个好兆头。
若是假的，估计也不会看上那么久。
许久后，我看向放大镜后的章楷明，他突然震撼地睁大眼睛，那小眼在放大镜里被瞬间放大，颇为吓人。
“不可能……不可能……”
章楷明仿佛受到了某种惊吓，手抖着缓缓放下放大镜。
“章先生？有什么说法吗？”我问道。
他看着我，眼神有些滞呆，天真地有些像个孩童。
“抱歉，我没信心说这是真的。”章楷明的话有些耐人寻味。
“那这是假的？”刘胖子又追问道。
章楷明依旧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敢说是假的。”
这话把刘胖子当场逗笑了，他骂道：
“狗屁不是！我看你是压根没看出名堂来吧？还专家呢？”
“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懂！知道此物若是真迹，在文物界影响有多大吗？！我岂能随口一说？”
我始终陪着笑，听章楷明这一说倒也不无道理，我只好耐心问道：
“那您说此物又真又假，又是何意？”
“这副字帖用纸契合时代，笔法忠于作者，风格外人也难以模仿，可以说，我在上面找不出任何毛病。”
章楷明如实道。
“那不就行了？不说明这就是杜牧的真迹？”刘胖子颇为无语。
“但这字帖可不是一枚瓷瓶，不是一枚古币，我不敢独自一人就咬定它就是真的，这背后涉及了太多！要知道算上你们这幅，世上存量也才三幅！”
闻言，我开始有些理解章楷明的用意。
毕竟这唐突的约见，轻浮的场合，还有我们这群来路不明的人，这些因素堆积起来确实给了对方许多不安。
既然一时间也无法定夺，我只好提议道：
“不着急下定论，要不章先生我们再看看其他几幅？”
章楷明点了点头，而且还主动去抓起锦盒中的其他字帖。
相信这第一幅神鬼莫测的作品，已经完全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而章楷明现在拿着的这一幅我最为熟悉，所用纸张是唐代常见的宣纸。
这锦盒里只有一副由宣纸所作的字帖，正是李白那卷《客中行》。
此物当时可是闹得我们众人彻夜难眠，谁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心里却始终心痒痒，抱有幻想。
当章楷明看到上面的落款人，反应比方才更大，指着那落款，头抬起盯着我们，半天吐不出来一个字，整个身子跟僵住了一样。
我们一度认为他老人家当场中风了。
“咋了？不识字？”刘胖子上前打趣道。
“不可能，绝不可能！这上面可是李太白？！”
不等我们回应，他就埋头观察起来，他已经缠上了太多不解，迫切地需要马上解开谜团。
章楷明激动地呢喃道：
“真是万中无一的唐楷，行笔纵放自如，结构开张，笔法多变，这隐隐已有诗仙之气。”
“再者说这文字体态宽博跌宕，无不是彰显出李白豪迈洒脱中流出的清雅之质。”
“像！太像了！真是好字，好字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