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见到程越生是在几天之后的赵家。
高尔夫俱乐部那天之后,许安融主动提出让双方律师再碰一下,共同商讨敲定一致行动人协议内容和股份转让合同。
会面地点还是在德信的会议室,谈了近一个下午,顾迎清整个过程都没看到程越生。
律师离开之后,许安融留顾迎清单独讲了些话。
她说,打算设宴召集赵家的人宣布此事。
顾迎清也不问她什么目的,说随便都可以。
许安融又道:“对了,我收到了楼家那边送来的请柬,邓局夫人生日,你到时候跟我一起去。”
“邓荣涛?”
顾迎清对这个名字很敏感。
“有什么问题吗?”
“他老婆生日,为什么以楼家名义送请柬?”
“避嫌呗。”许安融说起来,不由露出几分讥诮。
顾迎清当然知道,“可楼家兄弟身份也特殊啊,不也需要避嫌么?”
“发柬跟策划生日宴会的人,是楼家一个在国外做生意的亲戚,根本都不姓楼,还让备注了现场不收礼金与礼物,宾客不得拍照,进入宴会场地后手机上交。”
许安融说着,拿过手机点开电子邀请函,顺手转发给了顾迎清。
顾迎清打开看,中式风格的请柬,居中一段诚邀宾客共同‘为家姐楼霄宁庆生’的文字,
是个看起来就很清幽典雅的地名,在临近风景区的郊区,估计为了低调。
顾迎清过后搜了下,是个类似园林设计的酒店,风格很像过年时和金玉吟去的江边度假酒店,无非就是建在开阔水域,用隐世秘境、世外桃源这样的字眼做营销,这些年在江南这带地区比较常见。
德信在西南的度假村项目已经在建,跟西北、江南地区两个刚启动的度假酒店同属避世系列,是继艺术酒店系列之后的重点项目。
选址皆在交通不便、人烟稀少的自然保护区,坐落于密林山野之中。
许安融说:“这家酒店就是楼家这个亲戚开的。”
“你说这个人在国外做生意?”顾迎清疑心起来。
她想起程越生说过传艺的股东和法人是邓荣涛老婆的表亲。
许安融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暗含几分警告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有些事自已心里知道就行了。”
顾迎清问:“这位楼家亲戚叫什么名字?”
许安融觉得奇怪,顿了一下,才说:“石康。”又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顾迎清从模糊的记忆中,竟搜寻到了这个人。
正是之前她查“传艺”时觉得陌生的名字,不是法人,是穿透股权架构后的实际控制人。
这样一看,邓夫人生日她是必去不可了。
离开德信时,她不由自主往总裁办公室那边瞧了眼。
办公室门紧闭,他手下几名骨干也都不在,应该是带人出去了。
离开德信,顾迎清开车去接兖兖。
幼儿园已经开学,兖兖不坐校车,学校那边对学生安全这块儿卡得很严,非监护人和监护人允许且在校方做过登记的人员不能接走孩子。
而且学校放学早,顾迎清从德信出来时天边已挂上晚霞。
她订了些食材送到家里,到家时刚好送来,准备做些兖兖喜欢吃的菜。
顾迎清之前比较委婉地跟程婉黎提过,兖兖跟她在一起时,如果正餐没有好好吃,那么在下一餐之前就不会给他任何零食,也不会有加餐,目的当然是希望纠正孩子不好好吃饭的问题。
但是程婉黎跟兖兖相处的时间比她更多,说是从小养大也不为过,她挺担心对方心里会不舒服,因此没有直接让他们按照她的方式来。
至少程之兖目前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吃饭玩“食材”、五分钟吃几口,或是一碗米饭剩大半的情况越来越少。
顾迎清发现他的饮食偏好跟他爸爸其实挺像的,爱吃肉,不怎么爱吃蔬菜水果,也不喜欢油腻和调味过于丰富刺激的东西。
不过大概是出于小孩的天性,兖兖还是很爱吃甜食的。
顾迎清看见程之兖握筷子的手指,感觉比之前要稍微肉一些了。
吃饭时,小孩儿说这周都没见到爸爸,问他爸在忙什么。
顾迎清捻掉他嘴角的饭粒,问他:“爸爸没跟你视频么?”
“嗯,只有前天打过一次电话,爸爸说要很晚才到家,那个时候我都睡了。”
“应该是太忙了。”顾迎清笑了笑,心不在焉地低头吃饭。
第二天晚上,顾迎清去赵家吃饭,开席之后他人才到。
正好是许安融说完一致行动人协议的事,席间有些骚动,他无声入席,坐在了赵洪槐所在的主座对面。
也许是想到他之前在家宴维护顾迎清的种种行为,一些反对的声音在他来之后便安静了下来。
来的人基本都是参与了德信经营的赵家人,中餐厅的主桌没坐满。
但顾迎清跟他隔了几个席位的距离,也一直没说上话。
直到席散,顾迎清和他一前一脚出了主楼。
程越生刻意等了她几步,两人走到一块儿,用平常口吻说:“我等下还有应酬,就不送你回去了。”
顾迎清愣了下,哦了一声,“我自已开了车。”
“注意安全。”他在脸侧亲了下,蜻蜓点水,没有留恋那种。
告别之后,程越生直接上了斜停在主楼前花坛边的那辆黑色超跑。
车停得很随便,也许是靠近主楼的停车位已满,他不想把车停去更远处的停车坪。
她没在他的车库里见过这辆车,应该是新车。
启动,倒车,转弯一气呵成,引擎轰鸣,加速驶出大门。
顾迎清不再感觉怪怪的,就是感觉心里头空空的,但又有什么撑胀着,让她想要大口呼吸。
她之前还以为他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但这次之后,她确信是那晚的问题。
她承认说的话是有些伤人,但她只是不想再拉高预期,这难道不是目前最适合他们的选择吗?
这样的复合,好像比分手更折磨人。
不得不承认,这也是她试图让他妥协,以她自已想要的方式继续,所带来的后果。
她心中苦笑,这算求仁得仁?
顾迎清不想去纠结,既然如此就维持现状。
第二天,她去了趟西南一省会画展的开幕活动,是原本定好的行程。
当晚宿在酒店,翌日早上一开手机,看到屏幕上的多个未接电话和微信消息横幅,心头一沉。
翁莱半夜找的她,但她开了静音加睡眠模式,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