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迎清来的时候,外面只套了件大衣,只够简单保暖。
挂了电话,程越生跟他俩说:「等衣服送来了再出去。」
尽管程之兖已经迫不及待,还是跟顾迎清说:「不急不急,」又安排起来,「那我们先吃个早餐好了。」
顾迎清打电话订餐,兖兖跑去过去惹他爸。
「爸爸,起床起床,太阳晒屁股了。」
程越生翻身平躺,眼睛没睁,让他一边儿去。
程之兖没走,趴在床边絮絮叨叨,又研究他爸的脸,说:「爸爸你真帅。」
程越生被逗乐,手臂搭在额头挡光,懒哼一声说:「少拍马屁。」
程之兖笑呵呵:「你不是说我是马屁精吗?马屁精就是专门拍马屁的。」
顾迎清点完餐,匆匆看了眼父子俩,默默下楼去。
吃早饭时,兖兖坐在餐椅上,晃着腿,偷偷端详顾迎清。
顾迎清一看过去,他就立马低下头吃东西。
兖兖用调羹喝羊杂汤,很香,他舔舔嘴问顾迎清:「你现在跟我爸爸和好了吗?」
顾迎清顿了下,「为什么这么问?」
「你跟我爸爸之前不是吵架了吗?所以我才很久都没有见到你。」兖兖说出自己的猜想,「我知道你们两个在谈恋爱。」
顾迎清讶然瞧着他,小孩儿也眨着双黑漆漆的天真眼望着她,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如果说没有谈恋爱,那怎么解释昨晚躺在一张床上呢?
如果说没有吵架,又怎么解释那么长时间没有往来呢?
顾迎清给不了答案,只好糊弄小孩:「都不是。」
「那是怎么回事?」
她找不出恰当的敷衍话,「大人的事比较复杂,就算跟你说了,你也还没有办法理解。」
兖兖低头,心事重重地喝了口汤,又拿起他最爱的蟹黄小笼,「有多复杂?等我能理解了,你会告诉我吗?」
顾迎清看着他充满期待的眼神,言不由衷:「会的。」
小朋友似懂非懂地点头,又说:「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所以之前才不让我去找你呢。」
刹那间,顾迎清仿佛被人扼住喉咙,嗓子窒得厉害。
触及小孩子纯粹的眼神,她忙低下头,盖住眼帘,半天才勉力一笑,「怎么会呢?你这么可爱,我喜欢你还来不及。」
程之兖咧嘴笑眯了眼,松一口气说:「那真是太好了!」
顾迎清心中爆发出一股强烈的矛盾的愧疚和自厌,蔓延至四肢百骸,让她沉浸在对自己感到恶心的情绪里,再也吃不下一口东西。
她知道小孩无辜。
可她也无辜。
在孩子面前,「这是我儿子」的念头植入和小孩天然招人喜欢的劲儿,让她产生了一些母爱。
可这些母爱,和她的自我人格相悖。
她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和过去经历的一切,和参与其中的人,甚至和自己和解。
有时候想,重新开始只是一个自我安慰的谎言,只有了结这一切对她而言才是真正解脱。
衣服很快送来,程越生刚好后脚下楼来,往顾迎清旁边一坐,随便吃了些。
送来的羽绒服是同一个牌子,同一个版型,大人的一黑一白,儿童的是蓝色。
雪下了整夜,山间气温低,更易积雪。
出了院子,视野开阔,正好能看见绵延低山之中,雾凇与云海齐现。
兖兖钢炮似的地冲进雪地里,鞋底摩擦着积雪滑出老远,最后做个类似滑雪的八字急刹动作后,帅气转身。
去年年末圣诞的时候,程越生带儿子去北|欧那边滑雪,把小人儿往小腿深的积雪里一扔,能砸个洞,北城积雪的厚度没法比。
顾迎清好似置身半空,看见自己在陪小朋友堆雪人,给他拍照,站在一边看程越生把小家伙举起来去抓着冷杉枝叶一抖,雪簌簌抖落,淋了父子俩一身,兖兖兴奋得尖叫,乐此不疲地玩。
被气氛所染,她忍不住跟着弯了弯唇角。
中途,程越生接了个电话之后,进屋换了衣服。
出门时,兖兖用堆雪神器,蹲在院子里做雪鸭子,给他的鸭子们取名:「你叫程小一,你叫程小二,你叫程小三……」
顾迎清也蹲着陪在旁边。
程越生上前拉她起来,走到一边,叮嘱说:「下午孩子姑婆来接他回北城,他估计会闹,你到时哄哄他。我要晚餐后才回,你待这儿别离开。」
「知道了。」
顾迎清答得这样轻松,反倒让程越生意外,一时怀疑她会不会真的听话。
他压了下眉心瞧她,再次强调:「别走,有事先找我。」
顾迎清转开脸,程越生扯下皮手套,温热的掌心贴了下她冰冷的面颊,垂眸睨着她:「让我亲下脸。」ap
听着像是征求意见询问,但他挑眉的神情更像是命令。
顾迎清漠然瞧着他,「我说不的话你会不亲吗?」
「我会亲别的地方。」程越生似笑非笑,在她的怒目下,轻啄下她鼻梁,察觉她一愣,再瑟缩,他笑,「走了。」
顾迎清看着他阔步走向停在院门的车子,背影伟岸挺拔,大衣里头是一身西装,很商务的打扮,一身黑色,叫他穿得很有杀伐果断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