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迎清脑子里特别安静,静得似乎有浅浅的嗡鸣声,还有她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她也听得到程越生的说话声,还有车子行驶在路上,呼呼掠过的风声。
但这些外部的声音仿佛来自很遥远的地方,听起来并不真实,她甚至觉得自己在做梦,视线里的一切都像抽象油画一样扭曲,颠三倒四。
脚腕上像被戴了脚镣一样被束缚着,这镣铐还有温度,灼着她的皮肤。
脚心抵着什么东西,像是衣服的布料,触感温热有力。
她想起程越生穿着西裤的腿,也想起他没穿裤子的腿,修长结实,充满力量,比穿着裤子的时候还要赏心悦目。
接着就很难不想起她先前看到的那一幕,沈纾纭坐在他腿上,长发散肩,那姿势俨然是在接吻。
男人靠坐在椅子上的姿势她很熟。
以她的经验来看,或许打从正面看过去,他会先是一脸深沉兴味,等吻上了,又会立刻一改先前慵懒沉着的姿态,反攻为主,随后手搭上女人性感的腰臀细细抚弄,由轻到重。
直到对方被这销魂蚀骨的滋味折服,耽于其中。
心口处莫名其妙漫起一股尖锐的痛感,而后传递到四肢百骸,这股不明不白的痛意被分散,变得绵密酸软,最终又缓缓汇集堆积在胸腔处,撑得她无可奈何,发泄不出,消化不掉。
她一动不动地半睁着眼,可以看到窗外浮光掠影般的景象,猛地被路灯黄晕刺到了眼睛,视线跟着变模糊。
眼睛又酸又涩好难受,她眨了下眼想要缓解不适,却有一股温热的东西自眼角滑落。
她没细究那是什么,总之,这样一来眼睛倒是好受多了。
程越生给人擦着脚,湿巾很凉,她脚趾蜷缩,脚往回抽,他稍加力道,固定住她脚腕。
细白的脚腕随之紧绷,徒劳地跟他对抗。
等适应之后她缓缓地放松下来,人也跟着安静了,身体正随着呼吸节奏平静起伏。
程越生拿眼看过去,她歪在窗边看风景,但目光角度又不对,瞳孔没什么焦距,她眨了下眼,车子飞速行进中,在路灯明暗交接时,有抹水光一闪而逝。
程越生收回视线,从她脚腕往上,是骨肉停匀的小腿,深茶色的西装套裙长度不过膝,紧紧裹着臀腿,因为她方才任性的动作又缩上去不少。
他抬手将她裙子理好。
顾迎清感觉眼皮很重,身体很轻,像躺在云端,舒服得要睡着。
她索性闭上眼,可胸前总感觉勒得慌,喘不上气似的,她伸手摸到一条弹力带,胡乱拨开,总算舒服了。
程越生见她把安全带压在右手住其间的车座。
她小腿交叠摩挲了两下,似是找了个舒服姿势睡了起来。
酒意上来,有几分倦意,程越生靠着车座,侧头看着一摊软泥似的女人,浓眉微拧,眸光晦涩。
过了会儿,他见她脖子姿势奇怪,恐会不舒服,替她取了安全带,让她在后座蜷着身子躺下。
这姿势让顾迎清感到舒适不少,就是脚有些冷。
但脚背又搭在暖意十足的地方,她闭着眼,脚尖勾来探去,想寻找更多的热源。
脚尖往后探的时候,终于叫她抵住热意更浓的地方,她满意地贴着摩挲两下,忽然被人捏住,难以动弹。
虽然不满,但这回整个脚掌都被温暖环绕,她便也不再乱动。
车停在嘉楠梦苑外。
这地方不比市中心繁华,小区之间的街道更为静谧,只有左边小区外的几家茶楼灯火通明。
程越生盯着大门看了会儿,打发了司机离开。
他亲自开车进小区。
起降杆升起,车驶上入口处的缓坡,门卫室外的保安亭出来一个人拦住车。
程越生降下车窗,穿着保安服的中年男人踱着步子走过来:“是来打牌的吗?”
这里不时有交警来抄牌,便有不少到对面茶楼打牌的客人将车停在小区里,按时计费,停车费就是保安收进口袋的油水。
小区保安记忆力奇好,陌生人和陌生车辆能清楚分辨。
程越生说:“9栋303的。”
保安说:“那户的租客没租车位,你得给停车费。”
“多少?”
保安暗中打量他的车,答:“三十一小时,你可以现在预缴,也可以离开的时候再给……”
程越生拉开扶手箱,从备用现金里抽了几张红钞递出去。
那保安笑着接了,天晓得这人什么时候离开,要是明天白天走,白班换人了,这钱就是同事收,谁知道同事会不会故意隐瞒真实收费金额?
等车开走,保安才又哼着歌慢悠悠地踱回保安亭,在记录本上写上车牌号,备注:十块一小时,已预缴。
小区内路窄,绕着绿化,避开路边挤满的车,程越生将车停在单元楼下。
单元门正对一颗枝繁叶茂的老榕树,树荫将昏黄的路灯笼罩,只有几丝微弱从枝叶的缝隙中洒下来。
程越生拉开后座车门,后座少了个人后,顾迎清腿能抻得更远,睡姿更加舒服了。
她头朝右边窗户,那一侧紧邻花坛,不方便开关车门。
他懒得过去,躬身探进车厢,一手撑着车座,一手握住她的小腿捏了捏:“顾迎清。”
顾迎清脑袋晕,闭上眼睛一片漆黑空旷,周遭一点细微的声音都能产生回音,震得她头疼。
她皱了下眉,动动身子,没理会。
程越生见喊不醒,手穿进她腰间,将人直接抱住往外捞。
顾迎清只觉得在自家床上睡得好好的,忽然身体腾空,吓得一个激灵,眼皮却又沉得只睁得开一半,她胡乱伸出手,一把抱住车座,蹬腿:“放开我……”
程越生有些没耐心,这人以前喝多了也没见这么难缠。
他掐着她的脸,强迫她清醒看着自己,“醒醒。”
他力道不大,但顾迎清皮薄肉嫩,痛得她强撑开眼帘,男人的面孔在她眼前逐渐清晰。
她痴痴愣愣地看着他,也不知是太痛得还是怎么的,忽然眉毛一蹙,喉间一哽,眼泪便顺着脸直滑到了下颏。
程越生措手不及,怔了怔,松开她脸上的手,不由放轻声音:“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