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唐已经手写了一份医案:
患者男性,30岁,男性功能不满意,烦躁,失眠,咽干,口苦,欲强而易泄,五心烦躁,尿少,尿频,排尿偶有涩痛,尿不尽有残余。
舌尖边红,舌前无苔,舌根黄厚腻,脉弦滑。
众所周知,李介宾开方往往是深思熟虑,综合考虑的结果。
开药最忌讳眉毛胡子一把抓,首鼠两端。
说的方开的很大、药味太多,其实指的就是这种情况,找个方打底后,开始加药,这个症状加几味,那个症状加几味,从头加到脚,结果药越加越多,反而忽视了主要矛盾。
当然,这跟患者总是要求全部症状都要顾及到有关,但实际上,这是不可能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专攻一处,先喝三副,见效后,再根据情况调方。
这是中药又不是仙药,不能指望一个方子就解决所有问题。
因此,开方总要抓住一样,不能没头苍蝇样乱开,而李介宾从他典型的舌象上,就抓住了他目前的主要矛盾。
比起门槛高难精的脉诊,简单客观容易上手的舌诊有时候更加实用。
至少虚实寒热,一眼就能判断个大概。
李介宾写好的方子装作请老唐过目的样子递给了他。
老唐搭眼一看,跟他想的差别有点大,但似乎更为合理:
莲子、黄芩、麦冬、车前子、地骨皮、茯苓、党参、甘草、黄芪、黄柏、山楂……
老唐毕竟研究了一辈子的中医,他一眼看出来了,李介宾开的是《太平惠民和剂局方》中的清心莲子饮加减。
莲子养心安神,补肾固j,在这里是清心益肾的主药。
清心莲子饮清心利湿,益气养阴。治疗心火妄动,气阴两虚,湿热下注,遗精白浊,妇人带下赤白其药性温平,清心养神,秘j补虚,调顺气血。
老唐越看越觉得李介宾用到这个地方,用的妙呀。
这个方子里面有没有补肾的药?有,就是莲子。
莲子补肾作用不是很强,难得是清补之品,可以泻心火、补肾涩j。
至于为什么不用更补肾的药?这是初学者会干的事情。
初学者,学中药跟学方剂的时候,会有种割裂感。
比如说这个补肾,中药里那么多补肾的中药,为什么补肾的方子里选药却没有用?
或者这个方子治疗什么什么,有其他的中药放着不用,找的似乎是别的什么不治疗这个病的药组方?
六味地黄丸如今被奉为补肾第一方,但是论补肾,那么多中药里,熟地并不是效果最强的,更别说里面的山药、酒萸肉了。
巴戟天为什么叫巴戟天?仙茅为什么叫仙茅?仙灵脾为什么叫淫羊藿?跟这三个药一比,补肾方面,熟地就是个弟弟。
补血第一方四物汤里面,就有熟地,这个熟地普遍认为是补血药,而补血药里面力度最强的是什么?
东阿。
但是你看用到阿胶的方子,却是猪苓汤。猪苓汤是治什么的?祛湿剂,具有利水,养阴,清热之功效。主治水热互结证,小便不利,发热,口渴欲饮。
无他,用药思路问题,很多说要废医存药,就是思路的问题。
什么药治什么病,跟什么方治什么病,这是两种不一样的思路。
这一点等到下学期李介宾他们班开始学中药学的时候,会更有体会。
此时此刻,老唐看着手中的方子,端详着每一味药材和剂量,时而微微颔首,表示认可。
&34;嗯,很好,小李啊,你的思路非常清晰准确,就按照这个方案来实施吧。&34;
李介宾试探的语气询问道:&34;那先开三副药怎么样?&34;
患者听到后,面色透露出一丝不满。
我挂个专家号,结果就给我开三副药?别人还以为我吃不起呢!
患者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觉得自己没有受到重视,他皱起眉头说:&34;三副太少了,医生您还是多给我开点吧,干脆直接开一个月的量得了!&34;
然而,李介宾却赶忙摇了摇头,耐心地解释道:&34;病情是随时都可能发生变化的。所以呢,我们建议您先喝三天,这样可以及时观察身体的反应以及症状是否有所改善。哪方面改善比较明显,那些改善不明显,我们也好根据实际状况做出更精准的调整。&34;
患者听了觉得似乎有点道理,“可是我来看个病,就开三天的药,太小家子气了,别担心费用问题,我医保卡里面钱多的花不完。”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好吧。
面对患者的要求,李介宾感到有些无奈,但仍保持着专业与和善的态度。
他再次向患者解释道:&34;这个中药呀,需要根据个体差异和病情变化灵活调整,我们也要通过您喝药后的反馈来调方呀,这样才能更好地掌握您的病情发展,从而提供更为个性化、有效的治疗方案。&34;
没想到患者竟然开始讨价还价起来:&34;那三副也太少了,至少得给我开七副才行啊!&34;
李介宾不禁愣住了,心想这种事情以前可从未遇到过。看来这大医院的门诊确实与基层医馆有着不小的差别。
正当李介宾思索如何应对时,一旁的唐主任果断拍板决定:&34;那就开七副吧。不过记得要按时按量服用,吃完以后下周再来复诊。&34;
终于定下了最终方案,这场小小的争议才算平息下来。
患者看着老唐手写写下的病案,有些好奇忍不住开口问道:“教授,这是什么呀?”
老唐端着教授的架子,微笑着回答道:“哦,这是你的病案记录,方便你下一次复诊时使用。”
患者接着追问:“我能把它带回去吗?”
老唐摇了摇头,解释说:“那可不行,我们需要留一份底稿,但你可以拍张照片保存。”
听到这个解决方案,患者表示满意并迅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将病案拍摄下来。完成拍照后,李介宾也已经把方子敲好,发送完毕,患者便转身前往缴费取药了。
李介宾默默观察着这一切,心中暗自比较起医院和基层医馆之间的差异。
他注意到一个明显的不同之处在于,这里的医生们似乎并不担忧处方外流的问题。
在许多医馆里,医生往往不愿将药方直接交给患者,生怕他们拿着方子不再光顾,或是跑到其他地方抓药。
然而,医院却表现得毫不在意。
就算医生没有主动提供,患者也只需前往收费处打印明细清单,甚至可以到服务台索取纸质处方,同样能够得到所需的药方信息。
回想起刚刚那位患者的神情,李介宾不禁开始思考自己开出的价格是否过低。
毕竟,这位患者一周七天的中药,再加上医院的煎药费用,总共才花费了两百元左右。
李介宾暗自琢磨着,难道自己定价太过实惠了吗?
长见识了,还有嫌开药少,开药便宜的,是我成见太深了,以后要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