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
乾帝从昏迷中醒来,却发现自己口不能言,手脚都不能动,顿时瞠目怒视。
旁边一直守着的曹公公闻得异样,随即上前。
“皇上,您身体不适,莫要激动。太医说了,现在您最重要的是清心养神。”
乾帝目光睁得更大,手挣扎着想抬起来,可是却根本没有办法。怎么会如此?他为何一动都无法动?
乾帝杀意腾腾地看着曹公公。
曹公公以往或许还会忌惮,但如今,乾帝已经是废人一个了,还有何威严可言。
说来也是令人感慨,乾帝病发的时候,身边只有梦妃在。梦妃娘娘如今是最受宠的,可却没有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出去,单独宣了太医,等太子等人知道的时候,乾帝已经是如今这般样子了。
谁知道这其中,有没有被动什么手脚。
曹公公叹了口气,他在这宫里伺候了四十多年,深知什么时候该闭嘴。
曹公公温声传了太医进来,“吴太医,快来看看皇上。”
吴太医是如今的太医院院首,一直等候在门外,闻声立刻进来。
吴太医仔细检查后,欲言又止。
乾帝用尽一切力气,抓住了他的手。
吴太医惶恐道:“皇上息怒,养好身子为要。”
乾帝想问他自己的身体究竟怎么回事,可是口却无论如何说不了话,而只是这么一折腾,他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头晕目眩。
吴太医见乾帝这样子,退出去后,当即对曹公公道:“要不要叫太子过来?皇上恐怕随时都可能殡天。”
曹公公点头,当即亲自去宣了太子过来。
太子在乾帝床旁跪下,“父皇,您觉得怎么样?”
乾帝看太子的目光却只有惊骇和杀意,此刻的太子在他眼中,简直跟先太子一模一样。是他毕生挥之不去的梦魇,是无论如何都要除之而后快的太子皇兄!
乾帝动了动手指,指了一个方向。
太子当即领悟过来,是指太极殿牌匾后面的东西,“快,把东西取过来。”
曹公公眼珠子一动,一边命人去取,一边立刻叫人去通知周清叙和范阳伯等人,还有左宝山将军,以及御前侍卫统领崔文皓,东宫侍卫统领梁章伦。
当然,还有如今正在慈宁宫守着的七皇子赵君衍。
曹公公预感风雨要来,这位大顺朝的第一大太监,已经在为自己谋后路。
殿内,曹公公的干儿子常安将取下来的匣子递给太子,可乾帝却突然呜咽,示意不能给太子,要给自己。
那匣子大小,正好能装得下一道圣旨。
太子目光怔怔,意识到里头是,关乎大顺朝未来的至关重要的遗诏。
“父皇,何意……”
乾帝却闭上眼睛,只将匣子压在自己叠交的双手下。
外头忽然传来一道急匆匆的脚步声,随即门被打开。
“父皇!”
赵弘义进来,跪在太子身边。
乾帝听到声音,重新睁开了眼,可眸中却闪过一抹扭曲的诡异快意。
很快,周清叙、范阳伯等太子的心腹悉数赶来,九门外此时左宝山已经戒严,而九门内,梁章伦和崔文皓也严防死守,不叫其它大臣随意闯入。
乾帝目光看向范阳伯。
范阳伯当即起身,行礼,“皇上。”
乾帝示意他拿走自己手中的匣子。
范阳伯身为兵部尚书,一路都是乾帝亲手提拔上来的,是他少数的心腹大臣。其实论为人,刑部尚书安载道更刚正不阿,但也因此安载道被排在大臣之外,也为乾帝所不喜。
乾帝相信,即便范阳伯有心要扶持太子,在遗诏面前,也断然不会违背天子的意思。
太子紧张到极点。
周清叙却意外的平静,开口道:“臣等恭听圣训。”
范阳伯拿起匣子,手颤颤地打开,里头果真是一道明黄圣旨,看起来已经准备了有些时日。
皇上究竟何意?
曹公公在旁道:“范尚书,皇上示意您宣诏。”
“是、是。”
范阳伯将圣旨摊开,目光混乱了片刻,才看清上头确实是传位诏书,示意要传位给——九皇子赵弘义!
怎么会是九皇子!
范阳伯看向周清叙,周清叙的目光还是一如刚才的平静,只是这平静之下所掩藏的惊涛骇浪,只有两人明白。
就在前一日,周清叙亲自到兵部尚书府求亲,要娶范浅浅,两家结秦晋之好。
范浅浅再同意不过。
范家只有一个独女,范阳伯爱女入骨,更希望她幸福,即便知道周清叙此举有拉拢之意,他也决定成全,所以两家已经立刻交换了信物订亲。
……谁能想到,如今皇上居然想传位九皇子。
砰砰砰!
乾帝用力捶床沿催促,发出的声音像是砸在心头上。
范阳伯看了眼太子,颤声宣召道:“太子胤礼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乾帝闻言,更是用力捶床沿,但是周清叙已经带领诸位大臣出声应旨。
欢迎新帝的庆贺声热闹,捶床的声音阴森,诡异交融。
赵弘义低头跪着,跟着一同应旨行礼,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
范阳伯既然做了,便知道如何做到位,当即让所有人都下去,只留下太子和周清叙。
太子听完圣旨后,直到所有人都出去,一直没有起来,等抬头,他已经是泪流满面。他为方才自己的担忧和怀疑羞愧,他竟然用恶意揣测父皇。
太子哭着道:“父皇!儿臣一定会尽心治理好国家,不负父皇所托!”
乾帝却呜咽地吼叫,像是即将死去的猛虎发出的嘶吼声,带着杀气却已经毫无杀伤力。太子就算是再单纯,也意识过来乾帝的反应不对劲。
周清叙和范阳伯本想瞒着太子,但这等大事,不能瞒。
范阳伯将圣旨递给太子。
太子拿过一看,骇然大惊,手中的圣旨掉落在地,随即他又跪下,将掉落的圣旨紧紧地抱在怀中,神色煞白惊慌地看着周清叙和范阳伯。
周清叙道:“太子,眼下应当以大局为重,在朝臣们都还没有来之前,要销毁此诏,重新写一份诏书。”
太子却紧紧抱着没有松手,他目光越过周清叙,对上了乾帝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