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云澜心中翻了个白眼,却注意到他负在身后的手似乎还拿着什么。
“拿的什么?”她开口问。
她这么寻常,倒叫他有些不好计较,犹豫着将身后拿的一整束牡丹花拿了出来,递到她眼前。
肆意绽放的漂亮花束,不期然地捧到眼前,像是满天的绚丽突然合围,落日熔金般耀眼。旁边的挽月不由得发出惊叹声,旁边的行人也是忍不住注目。
“……送给我的?”她问。
赵君衍看她喜欢,脸上的那些许不好意思也就散了,笑着道:“若是你喜欢,日后我叫他们每日送花到七皇子府,你想布置哪里都行。”
这是负责皇子府布置的管事给的,他原是不想要,但管事说女子没有不喜欢的,他才试着拿一束。但凡舒云澜流露出半点不喜欢,他都会立刻扔给泽言,说是泽言的。
舒云澜注意到脸上的不自在,将花拿过,微笑道:“确实不错。挽月,回头找个瓶子插好。”
“是,小姐。”挽月抱着满束花,觉得就算是小姐要整束魏紫,恐怕七皇子都会摘来。
赵君衍嘴角微弯,“想去哪?我送你。”
舒云澜想了想道:“去潇湘馆听个曲子吧,听说来了很厉害的唱班。”
枉凝眉死后,潇湘馆也就充公成了官家的戏园子,如今从早到晚都有唱班表演,很是热闹。
“好。”
赵君衍温声应下,两人并行着朝落日的地方走去,就像寻常的夫妻般,连周围的目光都不在意了。
……
将军府。
自从舒彦璋受伤后,太子来过一次,周清叙还未曾正式拜访。就和东宫的感情来说,舒彦璋应当比周清叙要深的。将军府会在西南遭逢一难,也跟太子前后脱不开干系。
但舒彦璋如今腿伤逐渐恢复,看起来已经同常人无异,却不曾上东宫拜会太子。
周清叙道:“大公子应当知道,如果将军府和七皇子结亲的话,日后恐怕会有诸多麻烦。”
舒彦璋神色严肃,始终看不出喜怒,“敢问周大人,没有兵权的将军府,对太子可有用处?”
周清叙微怔,看着舒彦璋。
舒彦璋淡淡道:“太子需要的是如周侍郎这般,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将军府眼下,对太子来说,并没有需要。”
“大公子这是何意?莫非想转投七皇子不成?”如今将军府外威内空,要想重新在朝中立足,少不了倚仗。
舒彦璋看着周清叙,目光烈烈,“将军府从前靠来靠去,落得什么下场?周侍郎,将军府谁也不靠,太子也好,七皇子也好,将军府有自己的路要走。”
周清叙想不到舒彦璋竟然抱着这种想法,“太子对舒大公子始终是拳拳之心?”
舒彦璋眸中闪过一丝嘲讽,“上位者只要真心相待,我将军府就得拿命去搏,这种真心,将军府要不起。”
“大公子!”
“再问周侍郎,假若今日将军府再蒙难,太子是会如之前束手无策,还是能力挽狂澜?”
周清叙眉头紧皱地看着舒彦璋,这个问题,太子如何做不重要,重要的是舒彦璋已经对太子,甚至对朝廷的正义失去信心!
所以,舒彦璋手中的将军府,不会投靠任何。
舒彦璋浅笑地看着周清叙,他削瘦的面容难得地露出一丝温柔的血色,“将军府不必青史留名,更不必有从龙之功,只要云澜和鎏英有自己做主的自由便可。这是彦璋余生唯一所愿,周侍郎不妨原话告诉太子。”
周清叙心中波澜震荡,“舒大公子文武双全,何必如此失志?”
“如果得志的代价,是整个将军府彻夜难眠,彦璋宁可碌碌无为。”
舒彦璋的声音很轻,可是落在周清叙耳中,却如惊雷震耳。
周清叙离开将军府的时候,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有几人能做舒彦璋。
木执小心上前,“公子,国公爷有请。”
周清叙眸色顿冷,“他又想怎么样?我说过,不会再回镇国公府。”
“好像是清脂小姐的婚事……”
周清叙快步朝镇国公府而去。
……
潇湘馆。
戏台上正唱着《锁麟囊》。
这戏第一幕唱的是善良的富家小姐薛湘灵,与贫寒女主赵守贞同日出嫁,薛湘灵见赵守贞可怜,便将装满珠宝的锁麟囊相赠。
第二幕则是成婚后,薛湘灵夫家遭水灾落难贫困,而赵守贞丈夫却凭着锁麟囊发家致富。
第三幕薛湘灵流落至赵守贞家中当婢女,两人再度相认,赵守贞报恩还情。
故事千回百转,通过两个顶级女唱腔,演绎感人至深的情义故事。
“没意思,结局都一样。”旁边一道声音嘟囔,正是也来听戏的周清脂。
舒云澜听闻这话,不由得莞尔,上一世她也觉得没意思,但如今觉得这种结局最好。
闻朝露认真道:“都一样才好,好人都有好报,坏人也自有天收。”
裴正当即在旁边殷勤配合道:“没错,像露露这么善良的人,一定会幸福美满。”
舒云澜打趣道:“裴世子,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裴正拍了胸膛道:“那还用说,有我在,保管露露一点委屈都没有。”
说罢,裴正还得意地看了一言不发的赵君衍一眼。赵君衍神色没变化,只是将手里冷了的茶水泼了,重新换了杯热的放到舒云澜手边。
周清脂:“……”她最讨厌成双成对了!不给活路!
周清脂道:“我出去走走,你们继续秀恩爱,不用管我。”
舒云澜一口茶差点喷出去。
周清脂自顾下楼,却和正要上楼的一名公子撞了个正面,对方及时扶住周清脂。
“小心!小姐,没事吧?”
磁性的声音带着刚劲传来,却又难言温柔,周清脂抬头,便对上一双关切的目光,再看对方浓眉大眼,长相英气,身材壮实,一颗心不由得噗通两下。
周清脂小脸发红,“我没事。”
对方看周清脂巴掌小脸,娟秀俏丽,也不由得喜欢,“在下西北戍边将军淳于烈,方才多有冒犯,望小姐不要怪罪。”
周清脂想不到名震四方的西北大将军竟然如此年轻,见他武将英姿,却又斯文儒雅,更是芳心大动。
“我也有错。我叫……周清脂,见过将军。”
淳于烈的笑容越发真挚热切,看得周清脂移不开眼。可多年后,周清脂想起今日,终身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