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澜,不管怎么说,侯府都得有血脉传宗,过继个孩子吧?”
潘氏苦口婆心的声音清晰入耳。
事情还是来了。
一如上一世的发展。
舒云澜抬头看着潘氏,竟比印象里更加慈眉善目,满眼关切。曾经她以为潘氏只是偶尔严厉些,却不想从她入门开始,便是一场惊心的算计。
她本该在婚前战死的未婚夫,竟然是诈死在外,与其它女人苟合,还生下了一个野种。
上一世她捧着牌位进门,守望门寡整整守了十八年,替他们养大了孩子,最终落得被逼惨死的下场。
如今潘氏处心积虑,又想把野种过继在她名下。
“这样不妥。”舒云澜温声开口,不见任何情绪。
“哪里不妥?”潘氏没想到舒云澜会拒绝,着急道,“你进府七年无所出,又不肯过继孩子,知道外头的人怎么说吗?侯府顾及你的颜面,你也得为侯府考虑啊!”
“婆母,世子在与我成婚之前便战死,至今未立牌位未办葬礼。要过继,照礼法,应当先对外确认世子的死讯,立碑建冢。”
“不行,你这是诅咒自己夫君死啊!”潘氏更加激动,面目也变得狰狞,“只要一日没看到修仪,我这个当母亲的就绝不会咒自己的孩子死。云澜,你是不是有其它想法?为人妇,最重要的是安分守己,守德!”
舒云澜手指甲攥入掌心,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上一世每次提潘氏都如此激动,她以为是舐犊情深,可笑,原是为了让那闻修仪和那女人逍遥快活。而那女人若是别人也就算了,却是自己苦苦找寻,同母异父的庶妹。
直到被逼死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至始至终都在给人做嫁衣!
舒云澜想到这,目光微红,凛凛地看着潘氏。
潘氏被她的眼神吓到,“你、你想做什么?”
“守德?婆母这话什么意思,若是叫外人听了传出去,说我失德,我便只有死路一条!”
潘氏没想过舒云澜敢顶嘴,一时结舌,“我、我什么时候……”
“你没有这个意思最好。”上一世她做新妇脸皮薄,在潘氏一次次失德指摘下,用家法生生跪废了膝盖,以致后来只能在府里走动,无法出门。
想到这,舒云澜眸中闪过一抹精芒。
闻氏侯府竟然敢将事情做绝。
重来一世,这忠勇侯府她曾经怎么撑起来的,便怎么把它毁了!
首先第一步,她便要闻修仪跪着出现在她面前,求她让他活下去,求她原谅!
舒云澜心中主意已定,等再开口,已经敛了所有情绪,一如以往的有条不紊。
“婆母,京城终究是伤心之地,更是是非之地,今日侯府不同往日,照我说,我们还是搬离京城吧。”
“搬离京城?”潘氏不懂,话怎么会说到这一步,“好好的,就是让你过继个孩子,怎么就要搬离京城了?”这舒云澜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大好的日子过得太舒心了不成!
“府里的光景您是知道的,这些年用的全是我的嫁妆,里里外外,人情往来,再这么下去迟早有见底的时候。不如搬离京城,节俭点开销,咱们孤儿寡母若是有造化,迟早还能回来。”
潘氏闻言,直瞪着舒云澜,她这是什么意思,在跟自己摆谱?不就是花她点银子吗,将军府都死光了,到头来,还不都是闻家的。
可舒云澜的神情平淡,似真的在为侯府以后这么打算,倒叫潘氏不好发作。
潘氏拉过舒云澜的手,怜惜道:“傻孩子,娘知道你不容易,有了孩子就好了。再说,离了京城,侯位怎么办?这可是皇上给咱侯府的天大恩赐,辜负谁,也不能辜负圣上吧。”
舒云澜盯着潘氏的神情,那眸中只有得意,没有丝毫的愧疚和感激。这闻氏侯府的侯位到这一代就该断了,是皇上怜惜父亲和哥哥们战死,她成了孤女,所以特别恩赐侯府可以一直世袭。
升斗恩,米斗仇。
多么可笑。
舒云澜抽回手,冷声道:“这点婆母不必担心,我自会回绝圣上,人若无道,多承恩只会自作孽。”
“舒云澜,你疯了是不是!这是侯府的基业,你凭什么回绝!”
“哦?既然如此,那就给小叔子吧。”闻修仪还有个庶弟闻君衍,她虽然跟他也不太对付,但却不至于像潘氏容不下。
潘氏大怒道:“那个贱人生的养在外头的野种,凭什么抢我们修仪的侯位!”
“婆母,世子已经死了。”
“修仪才没死!”
舒云澜目光骤冷,锐利如刀刃般看着潘氏,潘氏顿觉失言,捂住嘴巴。
潘氏道:“我、我的意思是,只要修仪一天没对外宣布死讯,这世子之位就是修仪的,谁也别想抢走!这过继孩子的事,你不同意也得同意!”她宝贝孙子已经在外面受苦七年了,必须立刻接回来。
舒云澜眸中闪过一抹嘲讽,目光看着厅堂外的青天,天朗气清,浩然正气。
人有道,天自拂之。
天若不拂,她便自己拂,自己争!
舒云澜冷冷道:“这孩子我若不收,谁也别想塞给我。要么搬离京城,放弃世子之位;要么继续留下,将世子之位给二爷。我言尽于此,婆母不妨考虑清楚。“
“你、你反了你!”潘氏指着舒云澜的背影气得颤抖,不敢置信自己听到。
舒云澜嘴角扬起一丝嘲讽,背声淡淡道:“当然,还有第三条路,那就是世子死而复生,那样,对大家都好。”
舒云澜不待潘氏再说什么,带着贴身婢女挽月起身走了。
潘氏被她这一席话打得措手不及,叫过旁边的躲着听话的老婆子王嬷嬷,“她到底什么意思,怎么突然这么厉害,这是要反了她!”
“好端端的她提了二爷,该不会是跟那贱种……”
王嬷嬷这话没说完,就被潘氏打断,“她不敢!快快,备马车,我要出府,我得找个人治治她!”
潘氏在王嬷嬷的搀扶下,匆匆走出门。
他们走后,舒云澜和挽月的身影从廊下走后,目光锐利地盯着门口的马车。
“夫人,老夫人果然出门了。”
“跟上。”
几人走后,屋顶一道身着锦服,冷眸凤目的颀长身影,将一切尽收眼底。居然说这个蠢女人和他有关系,呵,不过这女人好像不蠢了,却不该用他做挡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