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完这一出后,恭亲王轻轻拍拍桂先生的肩膀,示意他出去聊。
深秋时节,天空如洗过的蓝绸,高远而清澈。院内,梧桐叶铺满了青石小径,金黄与深褐交织,踏上去沙沙作响,轻风轻拂,带着几分凉意,却也格外清新,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恭亲王与桂先生并肩立于院外,恭亲王语带担忧:“他都十三个时辰没进食了,真的没问题吗?”
桂先生:“公主殿下临行前确有严令,若大公子不愿向那两位嬷嬷低头,便不得给予丝毫饮食。这是她的一片苦心,想大公子不破不立。”
恭亲王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破不立还能这么用?
目光往院子里看了一眼,暗暗为他这个和他儿子大不了几岁的表弟掬了一把同情泪。
难怪小姑姑昨日就走了,原来是怕看到表弟受苦,怕自己心软啊。
(插播一个谢凝竹:啊?还能这么理解啊?)
恭亲王也是个男人,他能想到若是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听到刚刚那两嬷嬷的话,这对一个男人,是多大的打击。
主要是,若是他,他宁可饿死也不会向这两个嬷嬷低头的。
想来表弟也是一样的。
他想了想缓缓道:“桂先生,你我何不妨略作变通,咱们一会加一场戏”
一听要加戏,即便是面对亲王之尊,桂先生也不禁眉头微蹙,这前面每一出戏可都是他和公主商议再三的结果,而且都提前演练过好多次,怎能说改就改。
但对方到底是亲王,桂先生强压下心中的疑虑,静心聆听。
随着亲王的话语缓缓流淌,桂先生听着听着嘴角就笑了起来。
妙啊!
“如此,不仅避免表弟身子真出什么问题,还能让他顺便劝劝表弟,接下来戏才能走更顺一些,如此不是一举两得,”
桂先生也觉得好,只是有些担忧:“只是,这突如其来的变动,若公主殿下知晓,是否会”言未尽,意已明。
恭亲王见状,爽朗一笑,摆手宽慰道:“桂先生勿忧,此事本王自会亲自向小姑姑禀明,一切后果,由本王一力承担。”
桂先生看着恭亲王爽朗的样子,心道:谁说皇家无情的,他看这公主与王爷皆是性情中人,既心系大公子之福祉,又忧虑其受难之苦,实乃难得之温情。
恭亲王此时心中想的却是:我就知道,这编排戏码的本事,本王亦是游刃有余。桂先生虽才情出众,但论及此道,本王亦不遑多让。
眼见桂先生满脸喜色,迫不及待地召集人手,着手筹备新添的戏份,恭亲王眸光深邃,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小姑姑是没看到本王的优秀,才让你做的总班主,等着,这位置迟早都是本王的!
典型的桂先生跟我心连心,我跟桂先生玩脑筋。
他习惯性地去摸自己精心留下的八字胡,却扑了个空,方才想起什么,大步跟这桂先生身后。
“笙歌,笙歌”
杨景琛是被一阵熟悉的声音吵醒的,他迷迷糊糊睁开眼。
“锦心?”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
“是我!”门外,那声音愈发清晰,带着几分急切与关切,“你没事吧?”
“没事。”
“我带了两个馒头,你看到没,别说出去啊!”
杨景琛这才注意到,门缝边,一只精致的托盘静静躺着,其上,一碗清澈见底的泉水与两个圆滚滚、洁白无瑕的馒头,显然是人从下面的小洞里塞进来的。
杨景琛原本虚弱的身子顿时来了精神,猛地坐起身,不顾一切地冲向那托盘,捧起水碗便大口大口地饮了起来,清冽的泉水如同甘露,滋润着他干涸的喉咙。
随后,他拿起馒头,狠狠地咬了一口。
刚准备说些感激的话,结果大约是吃得太急,喉咙瞬间被噎住,呼吸变得急促而艰难,他猛地咳嗽起来。
门外,锦心的声音焦急万分,带着几分慌乱:“笙歌,你没事吧?快喝水啊,快喝水!”
猛咳的杨景琛很想说,那你倒是给我再倒一碗来啊,
但无奈只有一个气管。
终于锦心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没水了,我再想办法给你弄一点来。”
言罢,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终于,杨景琛将那一大口馒头咽下去的时候,锦心去而复返,这一次杨景琛学聪明了,只小口小口的润着嗓子,就着馒头吃起来了。
锦心还在外面宽慰他:你呀,何苦这般倔强呢?奕辰大人虽严,却也是为我们的前程着想。还有那两位看守的侍卫姐姐,都是顶心善的,你若口渴或饿了,跟她们说些好话,她们旁的不少,一碗清水,一天一个馒头总会给你,不会让你真的饿死的。”
杨景琛啃着馒头,满脸都是嫌恶:“你不知道,那俩女侍卫有多过分,她们反正我做不到。”
锦心闻言,轻笑一声,话语中带着几分俏皮:“莫不是年姐姐让你唤她好姐姐,你却不愿?”
“你怎么知道?”
杨景琛问完就反应过来,那奕辰嫉妒锦心估计没少找机会蹉跎他。
锦心并未多言,只是再次叮咛:“你切莫再固执了,待你出去之后,定要诚心向奕辰大人道歉。否则,大人一旦动怒,将你许给那些有特殊癖好的侍卫,以后真的哭都没地哭了。”
杨景琛闻言,手中的馒头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滋味,他猛地抬头。
“凭什么男子在这里地位就卑微至此,任由他人摆布,说许配便许配?”
锦心听了这话,仿佛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一般:“你这是何出此言?在这世间,许多事本就如此,天经地义。更何况,身为善乐坊的一员,若不能舞出风华,自然只能另寻出路,被许配他人,亦是其中之一。”
他试图安抚杨景琛的情绪,轻声细语道:“你也别多想,奕辰大人嘴硬心软,不是真的恼火,一般不会走到那一步的。”
杨景琛:“若真是这样,还不如让我死了干净!”
锦心急了:“笙歌,你怎么能这么想,这好死不如赖活着,咱们只要活着,这日子过得总是有希望的不是?你瞧,之前的月影哥哥不就找到了真心待他的侍卫,听闻前些日子刚给他夫主生了个大胖小子,一家人过得可幸福呢!”
杨景琛闻言,手中的馒头竟不自觉地滑落,心绪如被狂风卷起的落叶,纷乱不堪。
连声音都染上了几分颤抖:“你你说什么,男子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