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铮铮……
一阵深沉的琴声传来,如鼓击水面,透着浑厚的玄力,缠着苏澜的力道骤然撤去。
周围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苏澜身上的衣衫已被汗水湿透,她喘息,竟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同样喘粗气的还有姜尚,一边擦汗一边骂:“艹,打雁人险些被雁啄了眼。”
逐星同样一副虚脱模样,有气无力:“这是什么邪门玩意儿啊!”
姜尚眼珠子一转,坏道:“我看你这状态,刚刚看见哪个了?”
逐星耳朵通红,侧头避开姜尚探寻的目光。
乘云干脆躺在地上不动,他见的扇面是美人,和逐星一模一样,勾着他……
他侧头去看逐星,逐星怒斥:“看什么看?再看姑奶奶挖下你眼珠子!”
乘云一激灵。
还是算了吧!梦里的挺好,起码像个女人,眼前这个简直就是罗刹!
“那个扇面上画了缚灵阵,有精怪困在里头,该是为了守这古楼。”
姜尚又抹了把脸,打起精神:“这里很危险,我们尽快做事,弄完抓紧出去。”
苏澜歇了本来想探索古楼的心思,她现在只想找到《万毒》,解了阿舅的寒潭映骨。
一行人在藏书架上翻找,怎么都找不到《万毒》。
姜尚只好起了一卦。
“卦象上说我们要找的东西和墓主人在一起。”
“那就是在棺椁中。”苏澜仰头,“棺椁在二楼。”
苏澜带着姜尚和乘云上了二楼。
二楼是个大祭台,祭台下是棺椁,祭台上雕了一条九头蛇像。
那蛇像足有两人高,中间那颗头生得是人脸,额头上有个洞,洞里好似是活人的眼。
“姜尚,你有没有觉得那个洞好奇怪。”
是的,奇怪。
那洞并不大,却像有无数双眼在盯着她们,无端让人胆寒。
姜尚皱眉:“到底是什么?”
乘云见蛇像下放着个盒子,盒子里装满珠子,颗颗圆润,看起来好像是什么宝石。
他拿起一颗,自言自语:“这上面的线条好奇怪,怎么跟眼珠子似的。”
眼珠子!
姜尚嗖地一下冲过去,“给我看看。”
乘云递给她,姜尚将珠子放在手心,左看看右看看,忽然道:“我草了,这哪里是像,明明就是人的眼珠子!”
人眼?
苏澜又想到昨晚的梦,那一个个无眼人,难道说梦是真的?
这里的眼珠子就是苏漪他们的?
苏澜看向盒子,这么大被填满需要多少双眼?
正惊诧着,听姜尚激动道:“我知道了!这是……百目蛇眼。”
苏澜和乘云看着她。
姜尚:“我只听师祖说过百目蛇眼,就和眼前这个铜像一样。
九头蛇眉心有一洞,洞中就是百目蛇眼,只要逝者亲眷的一百双人眼献祭,便可通人间地府。
逝者不入尘寰,但据说只要用人眼祭了百目蛇眼,那死者便可重回尘世。”
苏澜瞳孔剧烈收缩一下,身子也跟着僵住。她的重生就是因为百目蛇眼吗?
姜尚说着话用衣袖擦干净墓志铭,上面写的是梵文,他们都看不懂。
可不知因为什么,那些梵文在苏澜眼里逐渐变了,变成她能看懂的文字。
她逐一读完后发现,毒老祖是非常优秀的,在岐山姜氏里也是出类拔萃。
大概是医术走的太高,他开始研究长生之法,屡次尝试后,逐渐发现重生的秘密。
他沉溺此道,接触了邪术,被姜氏驱逐,而百目蛇眼正是他毕生的研究成果。
他希望后人可以助他重生。
可惜,他那时臭名昭著,后人不再希望他活着,更不会用自己的眼睛献祭。
肯把他妥善安置在苏家古楼,也是怕影响后世家族之运。
苏澜说完,姜尚啧啧称奇,乘云憨声憨气地说:“那他不是可恨又可怜吗?”
可不是吗?
可恨的是他穷其一生,本想重返世间,继续自己的研究,却想要后人献祭眼睛。
至于可怜,那便是他留下的东西只能为他人做嫁衣。
姜尚和乘云不知,苏澜却是明白的,原来,她是这样重生的。
她发现巨大的铜像上生出阶梯,她走上去,一步一步,终于够到了蛇眼。
掉在她手里的东西,像是一颗瓷球,上面有细细的裂纹。
她正想拿下去给姜尚看,结果就感觉脚下一空,身体好似失了重,漂浮起来。
她发现自己进了一处宫殿,奢靡至极,里面有人在小声议论。
“谢院首这波可是太疯了,将苏家人挖眼不说,还杀了不少人。”
“可不是吗?我听说是带去东洲杀的,好似有人说是因为什么重生之术。”
“这世上哪有重生术呀!要真的有,哪还用到帝位更替?一位皇帝就永久了。”
“这话可说不得呀,要是被旁人听去,咱们几个可是要被断舌头的!”
她们在说谢院首。
这让苏澜意识到,她回到了上一世,阿舅知道自己死后。
她正想进去看看说话的人是谁,就看见谢珩的背影。他缓步走着,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同时,他们周围的环境变了,不再是在宫殿,而是到了荒原。
苏澜确定,这和自己梦到过的那片荒原一样,她跟着谢珩走了片刻,终于到了木楼前。
这一次他看清了木楼上的牌匾——苏家古楼。
楼里被挖了眼的人排着队,簌簌发抖。
苏漪哭得尤其惨,可惜没了眼珠子,只能看到满脸血泪。
她哀求道:“我死她也活不了,求您看着我这张脸皮的份上,饶我一命吧!”
谢珩转过身。
他依然是儒雅温和的模样,只是眼眸冷肃,厉声道:“你还敢提脸皮!”
苏澜从未见过他这般凶戾,眼底似乎要涌出鲜血来,像囚笼中的困兽。
“你们剥下她的皮时,没想过会有今天吧!天道有轮回,我就用尔等的眼来接念念回来!”
眼珠子被盛在匣中,放到了铜像前。
人眼是很恐怖的东西,尤其是被新鲜挖下来的时候,血淋淋的,透着凶光。
可苏澜没有害怕,她只是发现,谢珩从来抖都不抖一下的手,竟然抖得险些端不住匣子。
他没有流泪,可苏澜感觉他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