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澜思考片刻,还是决定不去了。
车门关上,周遭陷入安静,苏澜忽然就有点儿怅然,她心里是想去问阿舅的,可顾忌实在太多。
捏着脖颈上挂着的骨哨。
心想原来把一个人小心翼翼地藏在心里,只要得不到,想起来就会疼。
她不知道自己能理智多久,支撑多久,更不知道自己何时会崩溃。
现在只能不要那么敏感,不要多思多虑,毕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可翌日,医馆接连来了几个少年,都是来找她看诊,诊完没病的。
少年们一个比一个古怪,每走一个不消半盏茶,绝对又来一个。
搞得医馆的伙计都没心思干活,暗戳戳地偷看美男子,然后用眼神交流心得。
气得苏洛直骂要给他们治眼,还阴阳着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
他心里气着苏澜,但又不敢表现出来,甚至连指桑骂槐都不敢,只是把脾气发在伙计身上。
在第九个少年来找她时,苏澜彻底爆发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昨天还想着自己能忍住,可如此咄咄逼人,她再忍就要憋死了!
就像烛火终会熄灭,古井终会干涸,是人就他妈有忍不住的时候!
爱死爱活,她豁出去了!
她从医馆出来直奔听风苑,却扑了个空。
也对,他谢院首日理万机,怎么会闲在家里,必然是去监察医院办公了。
行。
她等着。
今天要是不把话挑明,她就跟他姓!
陈婆子让她回后院等,苏澜拒绝了,她怕阿舅不肯见她,故意避开。
她就在书房外等,反正他恨不得整日泡在书房,她不信他回来不过来。
陈婆子搬了把椅子放在廊下,柔声说:“老奴陪您等。”
苏澜摇头:“不用陪,我想静静。”
陈婆子让逐星看好她,叹着气走了。
直到天黑,整院的灯火都点起来,谢珩也没有回来。
苏澜坐得太久了,手脚发麻,她起来活动筋骨,沿着廊下来回地走,步伐逐渐焦躁。
“姑娘,爷有时忙狠了,就歇在外头了。您先吃点东西,回后院歇着,老奴给您看着。”
苏澜等的时间越长,火气越大,整个人气鼓鼓的,哪还吃得下。
她就不信她来这么久,听风苑没人去报信。她阿舅就是故意凉着她,想让她知难而退。
做梦!
休想!
敢让她如热锅上的蚂蚁,她就搅得他也不好过!大不了余生不同他来往!大不了不守着他!
暗暗喜欢一个人能有什么好?
又酸又涩,还不如不喜欢了!
三条腿的蛤蟆没有,两条腿的男人多得是,凭她的容貌什么样的找不到,非得这一棵老树上吊死?
对,他有什么好骄傲的?
她风华正茂,他一个老男人,只有她看不上他的份儿!轮得上他嫌弃?
等到她找到少年郎君,天天到他跟前晃,看他还横得起来不!
直到月上中天,苏澜已经等得快炸了,才看到远处有人走过来,一行七八个人,谢珩走在最前头。
谢珩也看到了苏澜,大步走到她身边,看着她问:“你怎么在这?等多久了?”
他语气平和,神情却很严厉:“有什么要紧的事不能给我留信?非得在这干等?你晚饭吃过没有?”
苏澜想,听风苑是你的地盘,戒备森严,一只鸟儿都飞不走,你会不知?
但见他身后跟着那么多人,总归是没有当众怼,只是冷眼瞧着他。
谢珩皱眉,微微俯身,声音柔和了几分:“天色晚了,先去用膳。”
“我有话要跟你说。”苏澜的语气格外僵冷,一听就知怄着气。
谢珩沉默片刻,神态依然柔和:“我和他们有事要商议,你听话好不好?”
说完便吩咐逐星带她回后院,自己就要往书房里去,苏澜一把拉住他手臂。
“我已经等了你五个时辰,你还想让我等多久?你不要以为我没有脾气!”
这么冲?
看样子是真急了。
谢珩想抽回手臂,问清缘由,谁知被她一巴掌打在手背上。
“啪”的一声,又脆又响。
后面跟着的张文心等人很吃惊。
这苏家姑娘平时被院首宠得极娇,总是乖乖巧巧跟在他身边,还有这么横的时候?
主要她跟前的人可是谢容与啊!
整个大晋朝哪个敢打他的手?
谁不知院首最是多疑加小心眼儿,他们目睹这件事,会被报复吗?
会的吧!
上次张文定就是说了句院首乃上天的宠儿,光是凭着脸和身子也能开疆扩土,保养格外当紧,脸在江山在。
然后就被下放到云南的山沟沟里,再回来操磨得头发都快秃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又不敢说话,只是挤眉弄眼,一知半解的沟通着。
谢珩扫了他们一眼,几个人眼观鼻鼻关心,默默的后退、再退,直到退到阴暗的角落。
他们排队站好,集体靠墙,假装自己是听不懂人话的蘑菇。
谢珩其实也被打懵了。
他倒不会生气,只是想着她可能是受了欺负来找他告状,他恰好进宫,让她苦等了这么久,闹性子了。
他低柔地唤了声念念,耐心劝着她先去吃饭睡觉,有事明早再说。
苏澜的酸楚忍不住。她心口唯一的柔软就是他,从昨日到现在,已丝毫感受不到。
她的心空荡荡的没有着落。
一如做鬼的那些年,不同的是那时她察觉不到冷,如今却是凝成了冰。
可他根本不在意,还能和颜悦色,还拿吃饭这种小事搪塞她。
他那么敏锐,怎会不知她想要的是什么?
她不敢奢求他爱她,她只想要一个答案,只想把话说清楚,他怎么就不给呢?
成年人的世界总是这样,不理会就是无声的拒绝,倒是显得她咄咄逼人了。
她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了。
有什么好说的呢?说了又怎样呢?人家根本不在乎,她就是一头热。
她想以后再也不来听风苑了。
她不乞求任何人对她好。
谢珩也不例外!
“嗤!”她冷笑一声,放开手,提步就走,没有再看谢珩一眼。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她拔下鬓间珠花扔掉。
手腕上的珍珠手钏也随之丢了。
从此后,和谢珩有关的一切,她都不会再要。
他要做她的舅父。
她成全。
她会像敬祖宗一样敬他!
谢珩眉头紧皱,捡起珠花,大步走到苏澜身边,不由分说牵住了她。
“苏、清、念。”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几乎是挤出来的,“你闹够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