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云:“爷,几十个文官穿着官服,列队在门口,管您要人来了!”
谢珩平静训话:“不可疾行。”
乘云站在原地,挠了挠头,憨厚道:“属下一着急给忘了。”
苏澜的心咯噔一下,急道:“要什么人?”
“要您。”
苏澜被气笑了。
她就知道,王家人会来找她,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而且是用这种方式。
她提步欲走,被谢珩拉住手腕,她抬头:“我不去,他们不会罢休的。”
“在我这,他们要不走人。你不是饿了吗?去吃锅子,芝麻酱也是新磨的。”
苏澜有些着急:“可这么多官员聚在门前声讨,对您的名声……”
谢珩已经先一步往膳堂走,见她戳着不动,柔和道:“念念,该吃饭了。”
苏澜上前牵住他的衣袖,试图说服他:“退婚书我拿到了,我没有短处被抓着,他们有求于我……”
“念念。”谢珩打断她,“不按时吃饭会长不高的。”
“我已经够高了。”
谢珩将她仰着的头缓缓扶正,垂眸看她,“够?”
苏澜只到他胸口。
她重新仰头:“我若是长得和您一样高,那才要哭呢。”
谢珩用衣袖牵着她,不言不语,却让苏澜的心一瞬由火山变成清流。
“爷!”乘云追上来,“您真不管?就由着他们在门口嚷嚷?”
谢珩斜睨他:“你想怎么做?”
“丢了,行么?”
苏澜想,果然和逐星一个路子。
“允。”
乘云兴奋得跳起:“三先生回来如果骂属下,您可记得护着。”
不知外面怎样,反正膳堂里一片安宁。
火炉子烧得很旺,上面架着锅,锅里是翻滚的浓鸡汤,汤里偶尔露出几粒菌菇。
案上摆满瓷盘,装着锅子的食材,还有红艳艳的石榴汁,盛在琉璃壶里。
屋内很热,苏澜只着褙子,也被烘得一阵一阵地出汗。
谢珩面色不变。
苏澜不禁感叹,阿舅不怕冷也不怕热,什么时候都能斯文好看,真是逆天体质。
伺候用膳的两个丫鬟,穿的是绿衫子,衬得肌肤鲜嫩如藕,水灵灵的。
她们认真地烫食物,一举一动斯文麻利,看起来竟有些赏心悦目。
门外传来一道男声:“谢容与,您的跟班在外面发疯,您老人家管不管?”
“不管。”
外面的人哽了一下,又道:“有您这样做主子的?纵刁奴、唔唔……唔……”
声音越来越小,像是被人堵了嘴拖走。
“您要不去看看?”
苏澜总觉得乘云不大聪明的样子,又天生一把牛力气,把人摔死可怎么是好?
见她实在放不下心,谢珩起身,淡声道:“你先吃,我安顿人去处理,片刻就回来。”
谢珩一走,苏澜身边的丫鬟便不安分了,眼睛总往对面的丫鬟身上瞟。
“绿珠姐姐,这边好热,咱们换一下,让我凉快一会儿可好?”
“绿芜妹妹,不是姐姐不通融,实在是怕爷不习惯换人伺候。”
不知为何,被唤做绿珠的丫鬟,说到“爷”时的柔媚,竟让苏澜一激灵。
说不出的腻烦。
绿芜低头,用勺子舀了一颗鸽子蛋,在绿珠的手伸过来下菜时,勺子一歪。
哪知绿珠也不是吃素的,早就防着她,一筷子将勺子挑飞。
“啪”的一声,勺子落地,热汤在空中滑了一个弧,堪堪落在苏澜手臂和肩背上。
两个丫鬟又惊又悔,虽说这姑娘不是正经主子,但也是娇客啊!
怎么能把人烫着呢?
两人连忙给苏澜道歉,一时膳堂里十分混乱。
动静属实有些大,谢珩进来时沉着眉眼,御风跟在他身后,满脸震惊。
“这是怎么回事?”
绿珠跪下,嗫嚅着说:“爷,是绿芜舀汤,不小心烫着姑娘了。”
谢珩大步走到苏澜身边,低声问她:“烫得可要紧?”
苏澜摇摇头,感觉被烫处火辣辣的,却不是很疼,“我没事,您别担心。”
她心里清楚,这两个丫鬟心思不纯,留不得,就想把事情经过告诉阿舅。
谁知谢珩根本不给她机会,直接让御风带她去找陈婆子查伤涂药。
出门前苏澜听到,他冷声问道:“怎么烫着她的,你们把事情给我说清楚。”
然后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陈婆子给她脱了衣物查看,烫伤不严重,可肩上的淤青看起来不太好。
苏澜刚才沐浴时,故意用布巾盖了左肩,就是怕阿舅知道,无端惹他惦记。
“婆婆,左肩的伤还请您替我保密。”
陈婆子叹气:“老奴照看院首多年,清楚他的脾气,不喜欢别人对他隐瞒,姑娘还是实诚交代好。”
“我会找机会跟他说。”
陈婆子叹气,用药膏替苏澜敷好,又拿了新衣给她换上,依然是她的尺寸。
陈婆子笑得有些慈祥:“是尚衣局新制的,十几套呢,都是姑娘家爱的花样。”
这是阿舅专门给她做的。
苏澜穿好衣服返回膳堂。
隔着窗子,看到谢珩坐在椅子上,眉眼压着,让人不敢逼视。
两个丫鬟跪在他面前,嘤嘤哭着,绿芜还举着被烫伤的手。
她的手极白,一抹红色在手背上格外明显,随着娇滴滴的声音,魅惑如狐。
普通婢女可没有这样的姿容。
苏澜看向陈婆子。
陈婆子低声解释:“这是宫里送来的人,是官眷出身,因院首身边不留女官,才做了婢女。”
苏澜冷笑,原来是官家小姐,怪不得是这般目中无人的做派。
“院首极少动怒,这次看来是真生气了,这两人轻易动不得,姑娘进去劝劝吧!”
苏澜进了膳堂,指着咕咚咕咚冒着气的锅子,笑道:“还没怎么吃呢。”
谢珩起身,亲自动手给她烫菜。
绿珠绿芜赶紧过来,惶恐道:“奴婢来。”
“出去。”谢珩淡声撵人,动手夹了嫩羊肉到苏澜碗里,柔声问,“要不要荇菜?”
苏澜点头。
谢珩端了盛荇菜的盘子,下了一些进锅里。
“爷,您别生奴婢的气,奴婢以后一定不任性,仔细伺候姑娘。”
“滚!”谢珩声音转厉。
两个丫鬟瞬间吓得瘫在地上,她们大抵没想到,一向柔和的人,会有这般凶戾的时候。
但两人极有姿态,惊恐中脸颊上的泪珠仍是摇摇欲坠,惹人怜惜。
谢珩面色微沉,唤了声御风,御风提刀进门,将人赶出去了。
苏澜隐隐听到那两个丫鬟的求饶声,不禁好奇:“御风会怎么处置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