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在外做事,或者各地分部的番子,西厂总部折损了一大半的人手,最核心的那批人甚至伤亡达到八成。
这算是近乎全军覆没,童仲本人也身受重伤,浑身被白布缠的跟粽子般,但他眼下最痛苦的,并非肉体上的疼痛,而是来自情感上的痛心。
事后回味,童仲也看出来了,西厂的覆灭其实是老皇帝在暗中的指使。
只是因为自己倾向了太子,老皇帝就不迟疑地下狠手,将西厂这么多忠心的属下当垃圾般,扫入了垃圾堆。
这何尝不是一种背叛啊……
老皇帝背叛了童仲和西厂对他的信任,他们这些人的忠心,现在看起来仿佛一个笑话。
见林宇来到,童仲死死咬紧牙关,脸上的神情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胸前的刀伤因为心情的激荡,再次的渗出殷红的血水。
这时候,在照顾童仲的乌碧芸,立即急忙叫起来:“哥哥你千万别激动!”
乌碧芸原本打算周游天下,想当一个闯荡江湖的女侠,不料,西厂忽然传来噩耗,她于是赶来照看,只好放弃了原定计划。
虽说兄妹二人十几年不见,可血浓于水,见到亲大哥身受重伤,在鬼门关闯了一遭,乌碧芸自然也很痛心,就主动照顾起他。
林宇和童仲四目对视,都有些无奈。
童仲咬牙切齿地道:“要不是众多兄弟临死前的嘱托,我那时已经下去陪他们了,我,我愧对兄弟们的期望啊!”
“大哥,你慢慢说,不能这么激动了!”乌碧芸急的不行。
童仲摆摆手:“我知道了,好妹妹,我一时半会死不了的,你出去下,我要跟二弟聊聊。”
听到童仲的话,乌碧芸神情犹豫,有些紧张地看向林宇。
“放心,有我在能帮大哥疗伤的,你先走开下就是。”
林宇和童仲是结义的兄弟,关系亲近,乌碧也明白两人肯定有重要的事,于是退出房间。
林宇走上前,按在童仲的肩头上,将蚀魔大法的真气输入他体内,帮童仲恢复刀伤。
只一会儿,童仲胸前渗血的伤口就止血愈合。
童仲握了下拳头,感到身体竟然恢复大半,胸前的伤口甚至将近愈合,内力也恢复不少。
按照常理,这起码需要二三个月才能恢复过来的啊。
他忍不住惊诧地看向林宇:“我早说二弟你炼成传说中玄天魔教传下来的无上武学,蚀魔大法,此功法可以医死人,肉白骨,造就不死身,我只当是无稽之谈,没想到是真的。”
亲身体验到了蚀魔大法的神奇,哪怕童仲情绪处在最低谷,也不由得感叹功法的奇妙。
“可惜你当时不在,否则,我西厂兄弟被埋伏时,有你治疗,很多人就不会白白牺牲了!”
童仲忍不住又想起当时厮杀的惨烈,心情瞬间变得愤怒至极。
“大哥,如今说什么也迟了。现在我们要做的,不但是缅怀牺牲的兄弟们,还要想个办法为他们报仇雪恨!”
听到这话,童仲的神情变得茫然。
“报仇雪恨?”他重重的叹息。
“幕后的主使人是哪个,咱们都清楚,怎么报仇?”
这才是最让童仲无法释然的心结,幕后的主使是皇帝陛下。
是他派了三皇子,彻底灭了西厂,想要重启炉灶,将大楚的情报机构重新握在手上。
那么,童仲和西厂想报仇,只有找真正的凶手,老皇帝。
可这样一来,就违背了童仲长久以来的忠诚信念,皇帝毕竟是皇帝,有道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连整个西厂都是皇帝的,即便他不留情地暗算西厂,害死了西厂那么多的人,身为皇帝的臣子,童仲都没法将矛头指向了皇帝。
而且,童仲清楚幕后的黑手是皇帝,可西厂的其他人并不知情。
众人现在只是将三皇子当做真凶,还想要童仲伤好了后,去找皇帝跟三皇子当面的对峙,请皇帝陛下来为西厂主持一个公道。
如果童仲把事情的真相说出,西厂的众人会怎么想。
他们一直忠心地为朝廷,为皇帝陛下做事,相信忠君爱国没有错。可最终的结果,却是自己一心忠于的君主,将他们当成了垃圾,嫌弃的丢掉,没有半分情义。真相过于残酷,会让他们无法接受的。
到了那个时候,面临心境崩溃的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就不好说了。
这些人都是武功高手,更有长期当差的丰富经验,会对大楚朝廷造成的不可估量的危害!
甚至于,冲动之下强行面圣,行刺皇帝都很有可能做得出来。或者,干脆的转而投敌,投靠大楚的敌人们,那又是什么样的场景?!
所以,论公还是论私,童仲也只好将这个血海深仇咽进了肚子,最多找三皇子报仇,至于针对皇帝,既不该这么做,也不可能,不能这么做。
林宇明白童仲的顾全大局,不由感慨自己的这位大哥,虽只是太监,却难得胸襟宽广,真正做到了忠诚体国。
只能说,他运气不好,半生的托付,却被老皇帝当成了用完就丢的工具。
“我明白你的顾虑,现在也不是要拉着你针对陛下,但他的所作所为,称得上祸乱朝纲,倒行逆施了,必须加以制止。”
“还有,你有没其他的打算?”
林宇问的,不仅是关心童仲个人的打算,更是关系了以后的大楚局势。
西厂太大了,各地也还有分部,真的若是发生了集体信仰崩溃,不再忠诚的情形,形成的破坏力完全不可估量。
而这,也恰恰证明了老皇帝的不称职,极其的短视,愚蠢。
他操之过急,为了皇权犯下这么大的风险,涉及遍布全大楚的情报机构,怎么也该从长计议,就算想要另起炉灶,也要慢慢来。
眼下西厂的情形,搞不好会在大楚掀起滔天的巨浪。一切都归咎于老皇帝。
童仲看着林宇,神情变得凝重。
他自然明白林宇的意思,问他的打算,就是问他是否决定好了站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