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苟少硬生生把那个不雅的字眼吞了回去,气到胸膛剧烈起伏。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气愤。
按理说,成年男女,好聚好散,既然在手机上不回复,那就说明不想再有交集。
哪怕有一点点食髓知味,以他的性格,也会立刻删掉联系方式,尊重对方的决定。
可事实上,从那天起,他想尽一切办法找人。
越找,就越觉得,非要找到不可。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会反问自己,是因为那什么情结吗?
或许有一些。
像他们这种出身的人,绝大部分都玩得很开。
他不会去乱来,但也知道,自己心不定。
所以从不去招惹那些想要正常恋爱、结婚生子的好姑娘。
他有自知之明,爱玩,就和玩得起的一块儿。
看对眼的时候,热情似火。
没兴趣了,便潇洒走人。
他向来有分寸,没想到这次,出了意外。
但要说全因为那个,倒也不至于。
当时对方清醒着,大家算是你情我愿,不需要愧疚。
他纠结来纠结去,索性道:“费用不需要,但你要补偿我的精神损失!”
“你想怎么补偿?”
“当我女朋友,互相解决需要的那种。”
童冉静静地看着男人,眸光勾勒着那张脸的轮廓,心里面默数着五、四、三……
倒数结束,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好。”
莫名地,苟子鑫兴奋起来,笑容刚浮上眼底,却听那道清冷地嗓音又道:“但我有一个条件。”
他一愣:“什么?”
“如果有一天,我有了喜欢的人,希望你不要纠缠。”
“……”
苟少简直要气笑了。
在过去的每一段关系里面,提出事先申明的,从来都是他。
很好,又出乎意料了呢。
“行啊,没问题,我就喜欢你这种玩得起的,你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头一次,温柔体贴的开场白,变成了不甘示弱的较量。
瞪着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他磨了磨后槽牙。
“走吧。”童冉转过身,示意对方跟上。
“去哪?”苟子鑫转念一想,看了眼天色,“虽然时间还早,但我下午没什么事,是去酒店,还是去你那儿?要不,我给你另外买套公寓吧,你那边有点小……”
“别想太多,我只是带你去做检查。”
“检查?”
半晌的沉默后,走道里爆发出苟少愤怒地低吼。
“童冉,我没病!”
夕阳西下,一抹昏黄穿过阳台,照进客厅,洒下一片金黄,将沙发上的人晕染出淡淡的一圈光。
姜海吟抱着抱枕,几乎呆坐了一天。
不可否认,白芊的话,在她心里面造成了非常大的影响。
就像神秘的洞穴,露出了一角,叫人无法不想着进去一探究竟。
她再三思索,微颤着拿起手机,拨通一个久违的号码。
“喂,哪位啊?”
“陆妈妈,是我。”
“你是……”通话那头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她硬着头皮道:“姜海吟。”
呯!
一声巨响,是什么东西打碎了。
随即,话筒里传出女人的破口大骂:“你还有脸打电话给我!你个害人精!害得我儿子好惨啊……我们陆家对你那么好,你却恩将仇报!要不是为了你,我儿子根本不会去做那些事!你这个勾三搭四,水性杨花的贱人……”
姜海吟没有拿开手机,就这么默默地承受着,直到对方骂不动了,才低声道:“我想问一下,茂筠他——”
然而刚开口,陆母就跟爆竹一样,又燃了起来。
“你有什么资格问?!滚远点,从此以后都不要再靠近我们陆家!我儿子过得是好是坏,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别在这儿假惺惺的!以后别再打过来了,我们不想听见你的声音!我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但切断通话之后,眩晕和恶心的感觉,仍然笼罩住了她。
姜海吟蜷缩在沙发上,不住地呼气,吸气。
当夕阳充斥着整间屋子时,她终于平静下来。
从那段话里,她迅速整理出了三个要点。
首先,陆茂筠没死。
其次,当初事发有因,他似乎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而不是单纯的被陷害。
最后,他目前的情况,可能陆家人也不清楚。
姜海吟慢慢地坐起身,靠向沙发,闭了闭眼。
所以,邹言究竟做了什么,又对她隐瞒了什么。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摩挲,她点开头像,输入道:【你不是说,想跟我好好谈谈吗,约个时间吧】
嗡。
邹言看着手机上的消息,在律所门前,站了很久。
夕阳落下,窗外的天色暗了。
他没有回复,摁灭了屏幕。
推开门,随着一排排白炽灯亮起,整洁的律所映入眼帘。
果然像苟子鑫在电话里所形容的那样,焕然一新,先前许多设计不合理的地方也进行了改变。
言鑫,将以全新的面貌,迎接下一个六年。
他垂下眼睑,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半小时后,苟子鑫气喘吁吁赶到。
“我靠,老邹,真不是我不守时,实在是今天的高架桥上太疯狂,堵得跟铁桶似的。”
他一边解释,一边拉开椅子,在办公桌对面坐下:“怎么样,外面还不错吧?”
“你办事,我向来放心。”
在别人听来,可能是句很普通的赞扬,可苟子鑫却愣住了。
他敛起笑容,迟疑道:“发生什么事了?”
邹言扯了扯唇角,似有几分无奈:“原来,我的模仿,真的很失败。”
“不是,主要我们之间,根本不需要那种客套和恭维,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将手边的文件推了过去。
只一眼,苟子鑫的脸色刷地就变了:“你在搞什……”
“先看完。”
耐着性子翻完,啪地甩开。
“邹言,你什么意思?当初是谁说,要干这行,要在十年内,把言鑫做成全国乃至全球数一数二的律所?”
“老子当初为了陪你,把二十几年的老本儿都压进去了!你现在说撂担子就撂担子?还他妈赠与,我苟家还没倒呢,不需要你来救济!”
邹言淡淡地笑了:“那你要是不愿意,也可以是转让。”
“放屁!老子没钱!”
长久的寂静,只有急促地呼吸声。
两人相对无言了几分钟后,苟子鑫隐约明白了什么,眼圈不禁有点泛红。
“还是逃不掉,对吗?”
邹言摇了摇头:“不,是我该回去了。”
他站起身,将一把钥匙轻轻放到那份赠与合同上,抬手拍了拍好友的肩:“以后,这个办公室,就是你的了。”
苟子鑫狠狠地抹了把脸,望着对方走到门口,忍不住开口问道:“还会回来吗?”
脚步顿住,邹言偏过头:“会。”
“什么时候?”
“等我做完,想做的事。”
即将走出大门时,长廊尽头传来一道高吼:“我不接受赠与,我只同意放你长假!”
他微微一笑,低声道:“好。”
离开大厦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邹言驱车回到那个住了许多年的小区,客厅的灯亮着,小男孩坐在沙发上,脚边放着一只小行李箱。
“都收拾好了?”
邹林臻点点头,他抿了抿小嘴巴,慢慢站起身,走了过去,抬起头,仰望着男人,轻声唤道:“爸爸。”
“嗯。”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极轻地揉了下男孩蓬松柔软的发顶,“记住,以后再见面,要叫叔叔。”
说完,转身回了卧室。
当旭日东升,数辆豪车缓缓驶入小区,静静地等在楼下。
中间那辆,小金人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辉。
一道修长的身影逆光而来,保镖立刻上前打开车后座门,恭敬道:“二少。”
男人像是没听见。
他神色漠然,漆黑的眼珠子似古井般,看向任何人和物时,都泛不起一丝波澜。
朝阳穿过车窗,滑过他精致的脸庞,仿佛一尊完美的雕像。
冰冷,没有一丝生机。
车队驶入街道,引来无数行人回首张望。
二十分钟后,来到一座私人住宅。
这栋庄园似的房子,位于京市中心地带,一直处于空闲的状态。
时隔多年,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
黑色高门徐徐敞开,四辆车在前方开道,劳斯莱斯稳稳地停在庭院中央。
邹应明拄着拐杖,走下阶梯,微笑着张开双臂。
“我最引以为傲的孙子,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