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爷爷,我们为什么要搬家呀?小猴和小猪都没带上呢!”
孩子们坐在疏散的板车上,和衣服箱子澡盆米袋子挤在一起。
老爷子半个屁股坐在板车上,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握着鞭子,驱使着架着车辕的水牛。
“北边要发大水啦!总督担心我们被水淹了,提醒我们赶快找高地避难。
三娃子,你课本带了没?
到高地上也得读书识字,不能跟我一样,是个睁眼瞎。”
老爷子一边赶车,一边不忘训孙子两句。
“放心吧,爷爷,我的记性可比课本里的小明小华好多了!
真不知道他们上个学是怎么忘记那么多东西的,
从家跑到学校,半路上发现东西没带,又要跑回去,爸爸把东西送过来,两个人一块往学校走。”
“就是就是,先生前天罚我写的100个大字,到现在还没练完呢。
我爹让我把大字本都要带上,到了坝上,还得让先生检查!”
“谁让你上习字课的时候扯我头发?先生看见了,肯定要罚你!”
“二丫,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妈不让你吃糖,
昨天还问老师要麦芽糖吃,结果还把大门牙粘下来了一个,回家挨了你妈好一顿打吧?”
老爷子才过60,耳目还算明朗,
听着后面那群娃娃一点都没有因为发大水而难过,
反而在惦记家里的玩具和学校里的那些陈谷子烂麻子的小事,
不由得开怀大笑起来。
他笑自己终于在耳未静,眼尚明的时候过上了好日子,
他笑娃娃们不用过自己一样苦难的生活,可以肆无忌惮的想象水有多大。
他笑从前,他笑今朝,
笑的是以前看不透的苦难,笑的是未来看得着的希望。
爽朗的笑声引起了教书先生的注意,
早在教育法刚刚颁布的时候,才从师范高等班毕业的他,就被教育部派到了这里充当教员。
从摩擦和不理解中走来,到现在兢兢业业送走第一批学生升上中学,能够深深理解老爷子笑声中蕴含的意味。
“孩子们,不要再吵架了,作业的事情之后再说,我先教大家唱一首歌。”
“先生,好学吗?我妈总是说我脑子笨,我得学点东西回去跟她显摆显摆。
要不然她天天都要打我脑袋,就算我再聪明,我也要被拍笨了!”
“好学好学,我一句一句教给你们。”
“第一句叫做,团结~就是力量!”
……
突如其来的洪水,让整个皖北都绷紧了神经,淮河两岸的堤坝上都支起了大量的雨棚,村干部和驻守民兵日夜轮换,时刻盯着刻度上的危险水位。
吕军原本正在组织第一军的人员集训和装备补充,
在收到淮河流域可能会遭遇百年难遇的大洪水后,北伐的计划被搁置了,
吕大炮带头换上作训服,投入到加固两岸河堤的工作中。
六个师十万人的部队在苏北淮河河段周围挖出了许多沟渠,利用最后一点时间,尽可能疏浚了下游河道。
配属给他们的装甲车辆与两栖坦克也都检查了一遍,车体上的缝隙尽可能用布条和胶布堵住,
万一真的洪水冲出了堤坝,他们要确保这些大家伙能在涉水深度超过一米的情况下坚持使用,充当临时的水上救援工具。
九月初的皖北一向是艳阳高照,狗都不愿意在外面多待两秒。
可在洪水来到的前两天,突然由晴转阴,又下起瓢泼大雨来。
河南境内的军情二处站点全都临时转行,监测起了附近的河流水文情况。
一旦发现河水暴涨的现象,立刻电告总部。
气象部门则紧张地盯着淮河上游的那些厚重云层,根据他们的计算,很有可能会带来24小时的短时强降雨。
等接到军情二处的报告,
黄河的洪水从兰考等地向南出发,主要经过南沙河,惠济河与贾鲁河等支流进入淮河后,
气象局局长立刻找到了刘瑞,希望能够和空军部队取得联系,把那些该死的黑云打下来。
冯如虽然在军队中和邓元昌等海军人员就军费和海军航空兵的归属问题掐的起劲,
但对于军队系统外气象部门的请求一点都不含糊。
驻扎在凤阳府,徐州府等地的轰炸机部队全数转战颍州府等淮河上游地区。
他们这次出击的飞机肚子里并没有装上能够置人于死地的炸弹,
而是带上了能够天降甘露,救人于水火之中的碘化银和干冰试剂。
结果飞机要起飞了,气象局的人才赶了过来,说他们的试剂装错了,
监测出来那些黑云属于暖云,要装的是盐粒和尿素。
在搞清楚了冷云和暖云的区别后,地勤人员连忙将飞机肚子里的弹舱扒开,
手脚麻利的将里面的大罐子卸在小拖车上,换上了气象局拖过来的工业盐和尿素袋子。
这要是搁在产盐量不足以及根本就没有现代化学工业的古代,就算是知晓了人工降雨的原理也根本没有办法使用。
飞行员身穿大皮衣,里面则是羊毛袄子缝制成的飞行衣内胆,
站在地表30多度的高温天气中,尤为闷热,头上的汗水就像天上降要降下的雨一样密集。
羊毛虽然经过处理,但吸水性能一样很好,
他们感觉羊毛衫就像长在自己身上一样,紧紧吸附住了皮肤,
无论怎么抖动都挣脱不开。
可当飞机准备完毕时,这些飞行员根本就顾不上再换一件衣服,直接冲进了驾驶室中。
两台昆仑800型发动机沉闷的嘶吼起来,带动螺旋桨搅起空气,推动满载特别弹药的战机从滑行跑道上逐渐起飞。
由于人工降雨需要在五千米以上的高度投放吸附试剂,他们必须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尽可能压榨发动机的性能,飞上预定高度。
这台昆仑800型发动机并没有安装优秀的增压器,所使用的仍然是简易的一级机械增压,
四千米基本上就是他们的性能极限了,
再往上就会因为空气中氧气含量的急剧减少而出现发动机出力功率的大幅下降。
而且雨燕快速轰炸机在设计的时候并没有装备上氧气供应系统,
在爬升到3500米的高度时,机组成员,特别是手在弹舱内的投弹手,已经开始感觉有一些胸闷头晕,喘不过气来。
“小魏,你要是觉得难受就去拿氧气瓶吸两口。”
投弹手喘着粗气,并没有答应导航员。
“老钱他是驾驶员,氧气瓶该给他用!万一他缺氧了,我们飞不上五千米,底下的人就有可能被大水冲毁房屋!”
导航员从座位中爬出来,手上拿着一个两升的氧气瓶,二话不说的掰开已经快要发紫的嘴唇,死死的塞了进去。
“老钱很重要,你也不差呀,万一你昏了,咱们飞到预定高度,那也扔不下去!
快吸几口,我也有点头晕,你吸完还得给我吸两口呢!”
眼见投弹手脸色缓了回来,导航员赶紧给自己也续了两口氧气,好好缓解了一下。
采用铆钉建造的飞机总会有一些看不见的缝隙,
五千米高度上接近0度的冷空气让他们被汗水浸透的羊毛衫无法带来一丝温暖,反而觉得全身凉飕飕的。
不光是这一架轰炸机如此,执行此次特别行动的40多架各式轰炸机均出现了这种状况,
但大家都咬着牙,忍受着种种不便,拼命把住飞机方向,缓慢而坚定地向上爬升。
终于在十多分钟后,他们爬升到了预定的5600米高度,迎面而来的便是巨大的黑色云团。
“已抵达预定空域,请求指示,是否可以开始投放作业?”
“地面空指已收到,可以开始,可以开始!”
导航员切换到机内语音,呼叫着后面的投弹手。
“投弹手可以开始投放作业,投弹手请开始投放作业,小魏,听到没有?
开始投放作业,把弹仓门打开!”
小魏抓住已经快要被他吸光的两升氧气瓶,努力吸几口所剩不多的氧气,总算是清醒了过来。
他伸出忘记携带手套而冻的冰凉的手,按下了投弹电钮。
弹舱的门解锁开后,猛烈的冷空气扑面而来,差点没把他掀翻。
在整个机群中,大家纷纷开始进行盐粒的投放作业,伴随着飞机的行进,好似九天之上洒下了一场人造的雪花盛宴。
“投弹手回报,投放过程一切正常,正在目视确认效果……效果……”
“小魏,感谢你的坚守岗位。小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