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看见了啊,我做不到坐视不管。”素洁一生的恩怨情仇似乎还历历在目,让人无力又愤怒。
“可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这样的事以后还会有,你管的过来吗?你有本事去管吗?妄动他人因果的代价,你以为你承担的起吗?”
面对如娘连珠炮似的发问,童苒惨淡一笑,低声回道:“我是没有本事。”
那个一直在门边看戏的男人突然冷笑了一声,讽刺性十足:“这个世道容不得好心呢,尤其是弱者的。”
如娘白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然后把童苒散乱在鬓边的头发别到耳后,声音很轻却不容置喙的坚决道:“你要记住你的身份,你是看客,是守灵人,是送行者;看看就好,不要参与,亦不能颠覆。这,就是宿鬼栈的规矩。”
童苒没有再答话,像是心力耗尽一般,疲惫的闭上了眼,此时她也想起了师父说的话,师父曾经也是这么对她说的。所以她并没有看到如娘挥袖离去前,眼里的同情和悲哀。
房间里静默了一会儿,童苒突然狠狠的攥住了自己的拳头,在绷断了手上的两个指甲后,她举起手伸出舌头舔了舔断裂处溢位的血,轻声笑了。
“这规矩,不要也罢。”
此时日光正好,如娘行走在雕花木廊上。
“喂,我说……”身后有声音传来,带着漫不经心的慵懒,“我跟了你这么久,你也该给我解解惑了吧?”
“你想知道什么?”如娘停下脚步,回身望向那个几天前住进来的神秘年轻人。
“那……可真是有不少要问的呢。”青年倚在一根剥落了的漆红柱旁,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才问道:“为什么明知道那个女鬼有问题,还故意离开给人下手的机会?就算你知道我在客栈里,可万一她向我求救不及时,又或者我出门了呢?”
“你不可能出门,也不可能见死不救。我知道你这些天一直在暗处观察她,你的愿望逆天悖理,机会渺茫。但她恰巧是这个客栈的主人,所以哪怕只有万一,你都不可能袖手旁观。”如娘说。
“说的我像个变态跟踪狂似的……”青年笑着摇了摇头,“可你还是没告诉我为什么要把那个一眼就能看出问题的鬼放进来。”
如娘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不吃一次教训,是不会长记性的。这样的事以后还会有,我不可能一直守着她。前方危机四伏,那种天真又蠢的性子,不早点明白人心险恶的话,是活不长的。”
“你这打算……还真是为计之深远啊。”青年啧啧叹道:“只是这样的话我就很想不通了。你不是和这客栈的主人有深仇大恨吗?怎么对她这么掏心掏肺?”
如娘对上青年探究的目光,爽利的翻了个白眼,“不过是一个鬼的愿望而已,不提也罢。倒是你……”如娘上下打量他,“你也已经看了好几天了,现在觉得怎么样?”
“讲真的,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青年夸张的叹了口气,“恨不得时间倒流去,把前几天那个说要帮忙的我打一顿。”他向娘抱怨道:“你说我当时怎么就那么蠢,也不先验验货呢?要帮这么个菜鸡成长起来,还不如直接砍掉重练来得快呢。”
像是乐见青年吃瘪的样子,如娘心情颇好的笑道:“现在反悔也还来得及啊。”
青年哀怨的看着她,“我现在要是反悔,你不得把我腿打断。”
“不会,这是我给你的机会,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如娘收起笑容,直勾勾的看着他,彷彿能洞察人心,“只是你若是执意走那条路,除了她,你没得选。”
青年阴郁着一张脸,眼中带有彻骨的寒意。只是在他的目光扎到人之前又突然深吸了一口气压了下去,随后扬起明媚的笑容,“你说的对,谁让我没得选呢。”
如娘不置可否,转身准备离开就听到青年又在后头嚷道:“我问题还没问完呢!”
如娘嘴角抽动,不耐烦简直是写在了脸上,“有屁快放。”
“她是怎么知道那个女鬼的生平的?”
“是役鬼术。”如娘没有半分犹豫的开口道:“但是我却好奇,一般没有法术的人,怎么会这种法术,看来这个个丫头也不简单,是该好好调查一番了。”
“无师自通的役鬼术?总算是有点好讯息了。”青年拍了拍手笑道:“行吧,这个宝宝我收下了,要是被我玩坏了……到时候你可别心疼哦。”
如娘离去的脚步一顿,“留一口气就行。”
童苒坐在床上呆愣的盯着自己摊开的手掌里那两枚断裂的指甲,初始的豪情壮志过后,她马上就体会到了自己的无助和弱小。
想报仇,可是怎么报?找谁报?去哪里报?自己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说这种大话说要去找人报仇。
如娘说得对,她没有资格和本事去帮别人报仇。她无声的笑了,捂住脸,有泪从手指缝里没入发间,无力感从心底涌上来,蔓延到四肢百骸。
“唯哐哐”,有奇怪的砸门声响起。童苒黯然神伤到一半,有种被人撞破的羞耻感,连忙胡乱抹了脸上的泪,又清了清嗓子,确保声音如常后纔对外喊道:“进来。”
进来的是一鬼端着餐盘领着一只狗的奇怪组合。那奇怪的声音,应该是用餐盘砸的门了。
小鬼走到床边放下餐盘,对童苒唤道:“我听说安姐姐病了好几天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童苒努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足以吓跑小孩的微笑。“我没事,已经好了。”小鬼突然伸出手,努力的垫起脚摸了摸童苒的头,稚嫩的脸上满是担忧。“我娘说难受的时候就不能怕别人担心自己硬撑,这样是不对的,会让人更加担心的。”
童苒惊讶于他敏感的同时,好不容易硬撑出来的坚强因为这句话突然就土崩瓦解,心中难言的委屈都化作泪水在脸上肆虐。
那孩子如果还活着的话,也会像小鬼这样敏感又温柔吧。泪眼朦胧中,童苒不无悲伤的想道。
等到她终于哭完,情绪平复感到有些丢脸的时候,小鬼非常体贴的把那碗还保留着温度的粥放到她手里。“安姐姐要多吃点东西纔好得快哦。”
见童苒迟疑连忙又道:“这是我在小房间做的,没有用狗哥哥的厨房,也没有让狗哥哥帮忙。”
童苒彻底安心了,接过勺子喝粥。
奇怪的是二哈居然没有对小鬼的言论进行抨击,也没有对他们明里暗里贬低自己做的菜而感到愤怒不满。只是从进来开始一双眼睛就一直忧伤的看着童苒,看得童苒有些心里发毛。
“你到底怎么了?”童苒放下碗,终于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