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真话蛊的作用下,聂闻笙缓缓吐露真相。
“那个云游道人是我。”
“不过,当初骗丛莲和尚心蛊可以起死回生的事,最开始并不是为了杀你。”
“我原本是想借着他,将这事散播出去,从而让世人对万蛊寨群起而攻之——这个计划,被硬生生的推迟了很多年!”
他的话语里充斥着不甘与愤怒,“当初要不是你杀了那些主张罢免你的弟子,我也不至于损失那么多好用的狗!害得我不得不重新算计!”
他一说,聂桑窈便想起来了这码事。
只是她原以为是那些人对她心存不满,才趁机鼓动挑事,她当时又在气头上,于是便没有过多审问的,顺着心魔产生的念头直接给杀了。
她猜测过这些人是聂槐序的人,却不想,竟然是他的。
不过这事现在看来也并不重要了,于是挑了挑眉,“别跑偏,继续说。”
聂闻笙现在内力全失,根本抵抗不了真话蛊的作用,于是被迫咽下一肚子怨气,不情不愿的继续开口讲。
“丛莲老和尚对这事守口如瓶,我心中却不满于目的未达成,于是随手挑了个倒霉蛋,杀了他手足,并一步步的将他诱到了莲业寺。”
“那老和尚虽并未说出心蛊一事,可他竟然将这告诉了他的弟子。他的弟子又是个‘慈悲的大好人’,便将这个尚有疑问的传言告诉了那个倒霉蛋。”
他突然笑了起来,“于是,我一步步的引诱这个,又蠢又一根筋的倒霉蛋到了无药山的外围……然后啊——你就出去了!”
说着,他的语气里却带了一丝遗憾。
“不过可惜的是,在我的设想里,你应该死在那一天的,然后聂听箫会因为你的死悲痛欲绝……那时,原本会是外界得知心蛊,并围攻万蛊寨的时候,也会是我发动造反的最好时机!”
聂闻笙眼中浮现出深深地厌恶之色,语气里恶意满满。
“可你的命实在是硬,那么重的剑,怎么没能把你给捅死呢?后来即使成了个废物,也坏了我不少事……”
砰、
茶杯砸到他的额角,又被反弹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看着他额角缓缓流出鲜血,聂桑窈抖了抖手指上溅到的水渍,眼中墨色翻滚,表情愈发的冷。
她闭了闭眸子,暂时压下怒火,声音冷然,“继续说。”
感受到额头的痛感,聂闻笙舔了舔流下来的血,眼睛转了转,目光定在她身上的同时,唇边勾起一抹诡异得弧度。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你就没觉得哪里不对吗?”
“为何我能如此准确的设计到你?”
“为何九次下海,都找不到蓬莱仙人的踪迹?”
“为何我能探查到暗桩的位置?”
这三个问题却听的聂桑窈脸色发白,只觉得心脏跳动猛地停滞了一瞬后,又开始剧烈的狂跳起来。
她有些艰难的开口,“什么、意思?”
他又狂笑起来,身后的铁链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不合时宜的怜惜,“我的好侄女,那是因为你的身边有我的人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身边,真有他的人?她的心沉了下去。
真话蛊的作用下,没人能撒谎……
眸中的不可置信渐渐退去,转而是深深地悲哀与痛心。
她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无力的靠坐在椅背上,长长的睫羽盖住眼眸,唇色尽失,一张小脸白的几乎透明。
身边人……万蛊寨能叫做她身边人的就只有那几人……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他们!
他们又为何要背叛她啊!
她在心底嘶吼着,脖颈青色血管暴起。
努力压抑的怒火在心中燃烧,可这通身的悲意却是再也掩盖不住的一齐涌了出来。
是她不够好吗?还是她太过于相信人心,总以为他们都和她一样的重情……
瞧着她伤心的几乎快碎掉的模样,聂闻笙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但他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聂桑窈。
“万蛊寨亲缘单薄,却不想出了他这么一个心软又怜惜父母的好孩子……我啊,控制住了他的父母,而他,就替我乖乖的卖命!”
“将你引出万蛊寨,寻找蓬莱仙岛失败,利用你的信任而窃取暗桩的位置和其他情报……这些可多都亏了他~”
他玩儿心大起,装模作样的开始吊起胃口。
“你猜,他是谁呢?”
聂桑窈几乎快呼吸不上来了,再也忍不住喝止他继续说下去。
“闭嘴!”
见状,他笑的缓缓瘫倒在地上,伤口汩汩流出鲜血也毫无顾忌,几乎癫狂。
“我不说,你便不知道了吗?”
“你不会一直都没有怀疑过吧……那个人的身份,你现在应该猜到了的!”
“那个你最早相识的人,陪你闯祸,陪你溜出去,表面上无比愧疚,甚至在你受伤之后又为了你而四处奔波的人……”
“闭嘴……”
她猛地睁开眼,睚眦欲裂,“我说,闭嘴!”
真话蛊能让人控制不住的说真话,可却并没有命令他人的作用。
于是,聂闻笙没有丝毫停顿的狞笑道,“那个人,就是你的聂小六聂则粼啊!”
那个人是你的聂小六……
那个人是聂小六……
这句如同恶魔低语般的幽音回荡在脑海里,一下又一下的刺激着她。
噗、
一口血自她口中喷出,她上半身晃了晃,在险些摔倒的前一秒被聂槐序扶住,又被他眼疾手快的塞了一颗药丸到嘴里。
她身侧的聂槐序微不可察的发出一声叹息,低垂着眸子叫人看不见他的情绪,只能从绷着的嘴角看出一二。
早知道就再晚一点了……
而见她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聂闻笙只觉得大快人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痛心?是不是很想杀我而后快?”
“来啊!动手啊!赶紧杀了我,你就不会那么恨了!”
那颗药丸的效用极好,很快她便觉得微微好受了一点。
心头的怒火虽越烧越旺,可听他叫嚣着要死,她又压了下来。
聂桑窈咬牙,一字一顿的说道:“等你吐出一切,自然会满足你!”
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后,她扶着聂槐序的手臂坐好。
“天启药人肆虐之事,可是你做的?”
临去挖矿之前,尘奴给她了一只蛊虫和一支风干了的虫皿,说是在鬼医夜鸦处所得。
蛊虫炼制的手法虽与万蛊寨不同,但虫皿却是无药山所独有的,因此她那时便怀疑有族人参与天启之乱一事。
那时万蛊寨情况过于混乱,她也没来得及查清楚,便搁置了下来。
现在想来,估计和聂闻笙脱不了干系。
而他果然也承认了。
“本是想借夜鸦之手造出更多药人为我所用,可他实在是蠢,加了我提供的虫皿却依旧失败了,白白浪费两株药草——愚不可及!”他嘲讽道。
想到小报上写的惨状,聂桑窈简直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多少条无辜的人命因他一己私念而断送!
若不是她派了尘奴无意中破坏了他的计划,在虫皿加持下的不知比之前强了几何的药人,说不定就能把天启变成一座死城!
“你做这一切,仅仅是为了得到长生?”她有些不理解的问。
她承认,她是珍惜这条小命,可以为了活命而暂时越过一些底线。
但是用人命填满私欲,只为了那虚无缥缈的长生……如此丧心病狂之事,她相信即使是被心魔控制,失去理智的她都不一定能干的出来!
他,就疯到了这个地步吗?
聂闻笙嗤笑一声,语气嚣张而杀意凛然。
“为了长生,天下万物,尽可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