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聂桑窈再睁眼的时候,已然是第二天了。
此时天刚微微亮,她换了略厚的衣衫,又吩咐山奴收拾东西后,便自己推着轮椅的轮子,慢慢的滑到院子里等待。
算算时间,他们也应该要回来了。
念头才划过脑海,一阵纷杂的脚步声便打破了晨起的宁静,而听声音,他们似乎正匆匆忙忙的朝小院赶来。
“咦?奇怪。”聂桑窈抓抓耳垂,似乎很是疑惑,“怎么都来我这小院儿了?”
还没等她开始细想原因,一行人便飞快的推开了院门,见到庭院中的她后,更是不由得眼睛一亮。
很好,她已经起了。他们原本还担心她还睡着呢。
聂桑窈更诧异了,啥情况?看到她这么开心吗?而且这怎么还抬着个黑衣人?拐回来的暗河杀手?
但等她看清雷无桀和尘奴抬着的那个黑衣人的脸时,不由得睁大了眼。
“这是……无心?什么情况?他这是怎么了?而且你们不是去保护人了吗?怎么会和无心撞上?”聂桑窈化身问题宝宝,一连串的问题砸向他们。
雷无桀和尘奴没来得及回答,便快速的挑了间没人住偏房,抬着无心进去。
萧瑟则简明扼要的给她讲了一下无心的状况:“无心中了西楚药人之术,是萧羽干的。尘奴说你可以治,我们便敲晕带他回来了。”
闻言,聂桑窈皱了皱眉头,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厌恶,这种恶心的东西还没灭绝呢?
西楚亡国之前,国中有一些神秘的药师,他们能以药炼人。服下他们药的人,功力能在短时间内飞速提升,并且不会再感觉到疼痛,直到身死都不会停止战斗。这种人便被称为药人。
万蛊寨同外界一样,将其列为邪术,且觉得这种药人之术十分恶心且低劣不堪。
以至亲之人的血为引,辅以药草来使其神志尽失,进而达到控制人的目的,如此才能炼制成一个完美的药人。但若无引,药人则极易受到反噬,活不过三日。
炼制过程费时费力,且要求极多不说,药人还容易死。聂桑窈包括万蛊寨的所有弟子都觉得这是一个很垃圾的方法。
万蛊寨也有控制人的方法,不过他们喜欢称被控制的人为蛊奴。因为他们是以一种名为听话蛊的蛊虫,来达到蛊奴控制心神的目的。
中了听话蛊的人,只有在蛊主,也就是下蛊的人对蛊虫下达指令时,蛊奴才会绝对按照蛊主的命令行动,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蛊奴是失去神志的。
而平常时候,蛊奴则会保留神志和意识,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动。但受到蛊虫影响,他们会在内心保留一种对于蛊主的绝对忠诚,从而在平时下意识的听从蛊主的命令。
并且,这种忠诚对于他们来说不会感受到一丁点的突兀,他们只会认为这种忠诚是完全发自内心的,并心甘情愿的为蛊主驱使,即使是付出生命。
尘奴和山奴便是活生生的例子。他们对于聂桑窈这个主人的忠诚,很大程度都来源于听话蛊的影响。
而这种例子在万蛊寨只是最平常的两个,因为所有的蛊奴都只忠诚于自己的蛊主,无一例外。
这便是听话蛊比之药人之术的高明之处,也是万蛊寨对药人之术不屑的原因。
而且,如果非要追溯一下药人之术是如何被西楚国人发明出来的,这其中的过程和方法与万蛊寨还有点联系。说难听点,就是西楚人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万蛊寨早就淘汰很久的炼制傀儡的办法,自己又改进了点,才炼成了这所谓的西楚药人。
万蛊寨恶心药人之术的根本原因也在这儿。任谁看到一个模仿自己,还模仿的不伦不类的,想必都会像吃了苍蝇一样觉得恶心。
越想聂桑窈越觉得胃里一阵恶心,脸上的厌恶之色愈发浓重。
“你不能治?非要带回来让本……小姐处理这恶心的东西。”聂桑窈目光不善的盯着聂则粼,语气也不自觉的带着一点抱怨。
当然,恶心的东西并不是指无心,而是指西楚药人之术。
现在她的感觉就像是平常看着还算顺眼的人,突然一下子掉进了粪坑里,她想捞他上来,也有办法捞他上来,但是他这浑身的味道实在是让人下不去手。
进退两难,实在是太进退两难了!她聂少主从来没遇到过这么棘手的事情。
聂则粼也正恶心的不行,捏着鼻子嫌弃道:“昨天晚上不算这个和尚,我一共看见了五个药人,差点就吐了。要不是尘奴说这和尚是你和他们的朋友,我就直接一刀砍了他了,哪里还会带他回来让你治?”
昨晚,还是他看他们杀药人杀的墨迹,他又实在是受不了那令人窒息的味道了,才没忍住的冲上去,将那五个药人快速都杀了。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带一点点犹豫和心软。
万蛊寨有针对这种恶心东西的毒药,而且很巧的是,他的身上恰好还剩了一点。他便直接都淋到了匕首上,所以才能比怒剑仙杀的更快,
而不明所以的雷无桀和怒剑仙颜战天在旁边看的一愣一愣的,咱就是说这么着急抢对手吗?而且,你是不是杀的有点太轻松了?
处在崩溃边缘的聂则粼直接破罐子破摔,成熟稳重的派头他是端不住了,昨天闻了一个晚上药人身上那股子腐朽臭烂的味道,要不是因为没吃饭,他早就吐了。
反正,这和尚,聂桑窈爱治不治,他是不管了……
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他捂着嘴,招呼都来不及和聂桑窈打一声,便嗖的一下窜了出去,慌忙逃离战场。
不行不行,他得赶紧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华锦眨了眨眼睛,一脸不解的看着聂则粼的落荒而逃和聂桑窈脸上的避之不及,有些不懂他们为什么对西楚药人之术如此嫌恶。
她仔细的嗅了嗅空气,妄图从空气中嗅出一点残留的,他们所说的那股恶心的味道,但却一无所获:“什么味道?我怎么没闻到?”
司空千落也一脸诧异:“我也没闻到啊?”
女孩子一般对气味比较敏感,司空千落也觉得自己的鼻子还行,可她真的一点古怪味道都没闻出来——即使是药王新一代的传人,也什么都没发现。
唐莲出身唐门,善毒,自认对气味也算敏感,可他也一点不对的地方也没闻出来。
聂桑窈摸出一块儿干净的手帕将自己的口鼻包住,又飞快的在脑后系了个死结,确保手帕不会掉,整张脸只露出一双黑亮黑亮的大眼睛。
隔着手帕,她有些郁闷的说道:“你们可以理解为这是一种家族渊源。就像是遇到世代仇敌,不论他伪装的如何小心谨慎,没有露出一点尾巴,可只要见到,我们家族的人一眼便能识破。”
“而即使是一丝丝微小的气味,都能在我们的嗅觉中不断放大。你们闻不到,但对于我们来说,这味道大的无异于将粪便怼到鼻子里——臭不可闻,恶心至极!”
啊咧?
萧瑟、华锦、司空千落和唐莲四人齐齐无语,这话他们该怎么接?是该说她的家学渊源?还是说她的形容贴切?
“你们快别聊天了!无心醒了!我们按不住了!”
偏房内,雷无桀崩溃的喊声传来,而与此同时,一阵拳脚相接的打斗声也清晰的传到四人的耳朵里。
聂桑窈深吸一口气,从轮椅上站起来,一边以她心脉目前能接受的最快速度往偏房走,一边转头对华锦道:“一会儿你药箱借我用用。”
“好,”顿了顿,华锦有些犹豫道,“据我所知的法子,解药人之术需要以至亲之人的血为药引……难道你还有其他办法吗?”
至亲之人的血他们没有,所以她才没办法制出解药来。
“自然有……这样,一会儿我在旁边告诉你,你来给他治。正好,我目前的身体不太适合施针。”她嗓音轻快道。
太好了,如此一来她就不用近距离靠近无心了。
“好。”华锦答应的很痛快。
进了偏房,三人正打的热闹,你一拳我一腿的打的有来有往。
聂桑窈从身上摸出一包特制的迷魂药粉,飞快的塞给了唐莲,“散出去,告诉他们屏住呼吸。”
唐莲点头,大声冲他们喊了一嗓子后,便力道适中又快又准的扬了出去。
“屏息!”
药粉在空中散出,形成了一股迷雾,将打斗中的三人包裹住。
尘奴和雷无桀及时屏住了呼吸,又飞快的退到了烟雾外,因此没有受到一点影响。而无心则老老实实的吸了一大口药粉进去,只两个呼吸间便摇摇晃晃的倒了下去。
雷无桀飞快上前,眼疾手快的将他接住,而后将他平躺着放在床上,又等药粉形成的烟雾散尽之后,才敢大口呼吸起来。
看着床上不省人事的无心,雷无桀眼神晶亮,“你这药粉是个好东西啊!竟然这么快就发挥了作用,就连功力大涨的药人版无心都在两息间昏倒过去。”
这么说着,他贼兮兮的凑到聂桑窈身边,竖着手掌自以为悄咪咪的低声道:“你这药粉还有没有?有的话能不能给我两包?”
这药粉简直是行走江湖,打家劫舍的必备良品啊!简直不要太好用!
聂桑窈弯了弯眉眼,冲他一摊手掌:“行啊,一百两一包,一次性结清,不接受赊欠。”
“请问雷大公子要几包?”
雷无桀瞪大了眼,“这么贵?”
摸了摸自己的身上的银子,他一脸心疼的含泪拒绝:“不买了不买了。”
他这点银子都不够买这一包的。
聂桑窈对于他的决定毫不意外,呵呵一笑后便将他推到了一边,然后在一个合适的距离站定,半远程的告诉华锦如何解除药人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