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是不记得自己做噩梦的事。
顾轩霖抹掉妹妹眼角落下的泪,压着心疼说道:“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小酥糖摇摇头,往哥哥怀里钻,带着奶呼呼的鼻音说:“没关系……”
很快又睡了过去。
顾轩霖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了。
或许,应该让妹妹去看看医生。
原以为只要好好陪伴就能带她走出黑暗,但黑暗哪有那么容易就驱散?
小孩不是不记事,妹妹被张大故意打击pua,训狗一样的教养着,心理上肯定会有问题。
虽然有人一直把她往阳光处带,可相处时间最长的还是张大。
乖巧懂事是表象,自卑怯懦却已经被暴力刻在骨子里。
想到这里的顾轩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瞳孔紧缩了一瞬,紧接着视线变得模糊,咬紧牙搂紧妹妹,你是在……
让自己像狗一样乖巧的待在我们身边,讨好着我们吗?
仔细回想妹妹在家里的表现,对他们有求必应,不懂拒绝,被惹急了也只是柔软的反驳一句,可那种根本算不上反驳。
她没有脾气,有的只是知道要听话才能好好待在这个家的不安。
“对不起……”
对不起,他到现在才发现妹妹是这么的小心翼翼,这么的害怕。
他以为只要给予爱,让她知道他很爱她就够了。
抱着侥幸的心理,以为这个年纪的孩子会很快被新的美好记忆覆盖掉以前的不好。
“对不起,酥宝,哥哥错了。”
“哥哥……”
小酥糖半梦半醒的叫了声哥哥,好像听到哥哥在跟自己说对不起,她混沌到无法思考的小脑袋继续在他怀里左右蹭了蹭,“哥哥,不要对不起,哥哥好……”
“爱哥哥……”
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变成了哼哼。
发现小酥糖藏在心底最深处秘密的顾轩霖心疼到快要不能呼吸,直到等妹妹睡熟了才去了浴室,双手抵在冰冷的洗漱台上,低垂着头。
向来精明冷静的大脑无法正常运转,脑子里都是妹妹的过分乖巧。
他不想妹妹这么乖巧,一点也不想!
半个多小时才把情绪收拾好的顾轩霖洗了把脸,看到镜子里眼睛赤红的自己,抿紧嘴唇,回到妹妹身边。
“哥哥~”
小酥糖还闭着眼睛,伸着小手寻找哥哥。
顾轩霖连忙握住妹妹的手,“宝贝,我在。”
“哥哥,不要哭……”
明明还在睡觉,可小酥糖就是感觉到了什么,只是现在有点醒不过来,迷迷糊糊的想要哄哥哥。
“好,不哭。”
他凑近亲了亲妹妹的脸蛋,“宝贝,做个好梦吧。”
顾轩霖彻夜未眠,带妹妹洗漱,给她选了漂亮的小裙子后就带她去楼下吃早餐。
“哇,你熬夜肝工作了?”
顾轩祺看到状态不佳的弟弟,过去把妹妹接到怀里,“要工作不要命啊?”
“嗯。”
他现在不想说话。
见弟弟心情不好,顾轩祺也没再调侃,只是把妹妹放到她的专属座椅上的时候,朝大哥飞去个“靠你了”的眼神。
顾凌珩其实想无视他,但扫了眼顾轩霖,眉头轻蹙一下后又松开,“一会儿聊聊?”
“嗯。”
顾轩霖落座后点头,自顾自的吃掉属于自己的那份早餐。
小酥糖有些担心的看着哥哥,下意识去想是不是自己睡觉的时候不乖,让哥哥没有睡好。
有事要聊的哥哥们吃完早餐就一起去了书房。
当顾凌珩听到弟弟的想法,垂在身侧的手蓦地握拳,只是一瞬调整好情绪,温声安抚看着依旧淡漠的弟弟,“糖糖只是比一般孩子更乖巧一些,你不要多想。”
“可是,张大亲口跟我说他以养狗的方式在养酥宝。”
顾轩霖低垂着眼眸,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可怕气息,“就算是被打了也没有脾气,是没有,还是不敢?”
“她甚至没有找人告状,是不相信我们会保护她吗?是怕告状了,觉得她事多?还是把我们当过客?”
顾凌珩看着情绪已经崩掉的弟弟,上前跟以前那样抱住他,拍拍他的背,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轩霖,我们都需要时间。”
“我们的妹妹不是不信任我们,也没有把我们当过客,她也在努力的离开过去,在努力的信任我们爱我们。”
“妹妹在黑暗的世界里待的太久了,要完全走出来是需要时间的啊?你不能要求小小的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忘记过去吧?”
“也不要太苛责自己,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哥……”
顾轩霖额头抵在哥哥肩上,“我就是,心疼。”
心疼的同时,也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
“我知道。”
顾凌珩拍拍弟弟的脑袋,“你是糖糖的哥哥嘛?会心疼妹妹不是很正常的吗?”
“妹妹还小,那些不好确实让她有阴影,也会影响到她的行为,但现在有我们在,我们会陪她走向未来,会有很多时间让妹妹走上正轨。”
“所以不要着急,慢慢来就好。”
顾轩霖沉默了一会儿,道:“哥,谢谢。”
顾凌珩笑着拍拍弟弟的背,然后推开他又拍拍肩膀,“你能听进去就好,记住给自己多点时间知道吗?”
“嗯,我会的。”
顾轩霖走到门口的时候,回过身,“要不要让妹妹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先不用。”
得到答复的顾轩霖点了下头,关门离开。
偌大的书房只有顾凌珩站在阳光里,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某处,攥紧拳头忍了又忍,俊毅的脸上因为燃烧理智的愤怒变得狰狞。
看到镜中倒影,他连忙低头捂住脸遮住自己的丑陋。
脑海中是弟弟那句妹妹极有可能在把自己当狗,乖巧讨好着家里每一个人的话。
慢慢的跪坐到了地上,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绪让顾凌珩难受至极!
完全没有刚刚在弟弟面前的稳重。
他忽然仰头看向天空,阳光铺洒在脸上,身上,他却只觉得一片冰寒。
闭上眼睛,劝慰着自己。
没关系,再多点时间,多点时间……
眼泪从眼角滑落,因仰头的姿势没入鬓角,声音沙哑的呢喃着,“再多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