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方园内座位的布置,是按照左右两侧而排的,基本座位已经坐满,只剩下几个贵座还空着。
只是,这次夏日宴的座位,居然是按照每个人的身份来排的。
这江湖门派,有哪个像走悲衙这般狂妄。这简直就是学着朝廷那套,把人划分成了三六九等。
但因着某些原因,无人敢出声质疑。
座位从左边开始数起,是属于十家的。第一个是黎侯神府的,第二个是苍家,依次向下排列。
苍飞鸿本还在犹豫,自己要不要跟风无疾他们坐在靠后的位置。但看到自己的位置那么靠前,便果断选择了前位。因为他想要近距离看风长忧。
风无疾的请帖是殷商的,她本该也坐于前位,但她却和许迁涂坐到了一起。
她这般选择,李长弃自然与她坐一起。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百里婴的位置竟是从右数第一个,也是贵座。
园中的哄吵声不断,众人心怀各异,基本都在谈论风长忧归来一事。
风无疾刚坐到座位上,便听到旁边客座上传来了吵闹声。
“我劝你啊,别自寻死路,还一同去挑战她?呵”
中年男子给自己倒了杯酒,对身旁的人悠悠道:“还得是你们新人胆子大,不知道那位的恐怖啊。”
“你也太夸张了。”他身旁那位年轻人嗤笑一声,颇为不屑道:“七年了,早就有人超越她了,你怕什么?”
男子摇摇头,目露讽刺,道:“是啊,七年了,新人粉墨登场,不知天高地厚,竟妄想挑战一下那天上月!”
他继续道:“我说,看在你我兄弟一场,我劝你别惹事,省得节外生枝。”
出声嘲讽的那人闻言,刚想说些什么,就被男子再次打断。“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肩上那道深可见骨的疤哪来的吗?我今天就告诉你,就是被你瞧不起的风长忧伤的。”
他饮了口酒水,垂眼道:“我们当年也算是武林的一代年轻高手,伙同其他兄弟一起去找那风长忧,几十个人啊…”
男子目光微沉,手上力度微微加深。“却被她一招制服。”
闻言,那人面色一变,咽了咽口水:“真的?”
男子瞥了他一眼,“骗你做什么?我只是劝你别送死罢了,我这条小命当年被饶,但你确定,自己有把握吗?”
“这……”那人彻底蔫了,不再说话。
风无疾收回目光,眸光微闪,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看来,风长忧回归的消息,有人喜就有人悲。更有人已经耐不住性子了,只不过碍于风长忧以前的名声,都不敢贸然出手。
许迁涂环顾四周,目光缓缓落在从左起的第一位贵座上,惊奇道:“风姐姐,这走悲衙如此厉害吗?竟连黎侯神府的人都能请来?那可是十家之首哎。”
“但是我观这园内,有不少江湖的生面孔,但也有几个在朝廷上颇有权位的人。”
她顿了顿,却又略微迟疑,“这走悲衙…不是江湖门派吗,怎么如今这般乌烟瘴气?”
周围推杯换盏声不绝,这场夏日宴似乎成了官家间的权势宴,江湖间的结友宴。
风无疾敛眸,令人看不清她神色。只听她轻笑道:“这确实不是什么好事,在场的,除了江湖人士,其余的,不过是看在那个天下第一风长优的面子上来的,想要与之交好。”
七年前皇子夺嫡,太子派衰弱,全靠皇后与黎侯神府的势力而撑。当时朝中拥护二皇子的人之多。
在世人眼中,太子必败。
但后来,因为风长忧的加入,直接搅乱了当时二皇子已经必胜的局,大大削弱了二皇子派的势力。
虽然鲜有人知当年风长忧用的什么法子。但她如此的谋略能力,还有一身极强的武功傍身,官家人自是恨不得将其收入门下。实在不行,结个友,挣些好印象也不错。
可惜走悲衙只邀请了十家之人,和朝廷上几个势强的。不然,恐怕无方园的门都要被挤烂了。
风无疾垂下眸,摩挲着扳指,继续道:“如今朝政不稳,太子与二皇子再次开始夺嫡之征,人人都想要分一杯羹。武林内,更是有涂鸠邪派重聚势力,准备称霸江湖。”
如此局势,天下大乱,指日可待。
许迁涂不傻,很快明白了其中话意。她抿了抿唇,说:“这种情况,需要一个领头人。”
还必须是一个有能力的、有手段的人出面,才能将这死局突破。
风无疾笑而不语。
这场宴会的主角还没登场,大家的聊天也越发放肆了起来。
许迁涂叹了口气,道:“现在的十家里,除了二武门的黎家苍家,这三官四商,势力都不如从前了。”
风无疾挑了挑眉:“哦?”
“风姐姐不知道吗?”
许迁涂指了指前面,“你看呀,这宴会内十家的人不就留了黎、苍、殷、红几个贵座吗。”
“黎家苍家的要来。殷表哥给了你请帖,红家我不清楚。”
“十家其他的世家,很多年前就死的死,灭的灭,也来不了宴会了。”
风无疾给自己倒了杯酒,随口应道:“是吗。”
许迁涂点点头。“我敢保证,我说的无虚。”
她给自己投喂了颗葡萄,含糊不清道:“就从殷表哥家开始说吧。世人皆知的,殷家一直以来都是四商门之首,红家排位列第二。”
“不过,风姐姐,你很少听闻其他两家的消息吧?”
“确实。”风无疾配合的问道:“难不成,其中有什么秘密?”
“差不多。”许迁涂嚼着葡萄,道:“四商其余两家,一是云家,二是穆家,云家排位第四,穆家第三。”
“但曾经,四商门可不是这样排列的。”
——穆家。
风无疾捕到重点,想起了红楼春水案里,曲厘所说的穆大人。
自己当时听到穆姓时,第一时间也想到的是十家内的穆家。但她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
许迁涂继续道:“当年的四商门排列啊,是一殷二云,三穆四红。其中殷家与云家本就是亲家,也就是…我殷表哥的父亲和母亲。”
“两商门互相挟持,共登第一第二。但最后…因为发生了些事,才导致云家穆家败落,跌了位置,让红家超越。”
“那事发生后,殷家也受了不小的影响,殷伯父重病不起,一时间家中人心惶惶。但因其家族势大,殷表哥又快速接手了殷家,手段还不输殷伯父,这才稳住了岌岌可危的殷家。”
“还有穆家,它…”
许迁涂话语突然一顿,捂住了嘴,轻眨眨眼,道:“啊…我是不是说的有些多了?”
风无疾的目光落在了最前面第一个座位之上。她笑意微深,示意许迁涂继续说。
在她们聊天间,最后一个贵座——黎侯神府的人也到了宴。但黎府大公子没亲身而来,貌似是派了个心腹来参宴。
有知情人心里清楚,黎府大公子哪是有事在身,只是还对风长忧怀恨在心呢。
风无疾眸光闪烁,收回目光。耳畔,女孩的声音还在继续。
“咳,这穆家吧…嗯…就涉及较深了。”许迁涂飞速地向左右扫了一眼,见周围嘈杂声不绝,没人注意到她们,便靠近了几分风无疾,压低声音道:“穆家,早就被满门抄斩了!”
风无疾面上适时作出惊讶的反应。
但,其实她并不意外,自己不去怀疑穆姓里最闻名的穆家,也是出于知晓此事。
——穆家早已全门皆灭,何来死而复生,参与涂鸠一派。
牵扯的越多,事情,也就越来越棘手了。
许迁涂百般无聊地剥起了葡萄皮,说道:“听闻,穆家野心昭昭,早些年因为谋逆罪名,而被圣上下令满门抄斩,全府上下,可谓是一个不留。”
“穆家被灭那日,当夜,那个被称作一年落一次雨的干旱之城——隐远城。雨连下了四日,久不停歇。”
“坊间皆说,穆家是蒙冤而死,连老天都对其悲悯。也有人说,穆家野心勃勃,意图谋反,此一灭门,普天皆庆。”
女孩转了转眼珠,“但具体真相吧,谁也不知道。”
“小阿涂。”风无疾沉吟片刻,突然道:“皇家,是否有一至今未破的案件。叫……云家庄案。”
“???”闻言,许迁涂当即一惊。
她张大了嘴巴,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道:“风…风姐姐,你怎么知道的?…”
“你猜?”
许迁涂沉默地盯了风无疾半晌。
最终,她深吸两口气,咬咬牙,语速飞快道:“好吧,风姐姐,你既然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吧…”
“皇室确实有一案,至今未破,其名——云家庄案。这事,鲜有人知,连我也是听偶然间听殷伯父说起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