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愣了一下，随即冷笑起来。
“好一个职责所在，正因为职责所在，所以去子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无视那些为大唐牺牲的勇士，站在这里看不起他们吗？
为官为军，读书习武，都是职责所在，去子为何看不起他们？”
李承乾生平第一次，向灌输给他的思想发出了质疑。
他环视一圈，忽然看到李二对他挑了挑眉，心中更加坚定。
看向一旁，武将那边只有寥寥几人坐着，李承乾犹豫了一下，走向秦琼的方向。
“秦叔，可否卸甲，请朝堂诸公一观！”
李承乾躬身行礼道。
秦琼愣了一下，他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其实孔颖达的话，秦琼通过各种渠道早已听过无数次……
在都市的繁华中，秦琼的内心深处也默认了这个观念。
毕竟，社会的阶层划分——士农工商，已经在华夏这片土地上根深蒂固了近千年。
读书人，总是显得高人一等！
尽管偶尔他会调侃那些酸儒，秦琼对此并不介意。
对于自己的儿子，秦琼更希望他走文职之路。
当兵，难道要像自己一样，落下一身伤病吗？
哪有读书人活得自在呢？
正是秦琼的这种想法，使得秦怀道相比程处默和尉迟宝林这两个粗犷之人，多了几分温文尔雅，少了两分锐气。
然而，对于秦琼来说，李承乾刚才的几句话，无疑如同春风拂面。
他，的确是个实实在在的武者。
秦琼看着眼前的李承乾，豪爽地笑了起来。
“卸甲而已，有何不可？”
秦琼站起身，猛地扯掉了身上的铠甲。
今天，因身体原因无法参与秋季武术演练，但在这样的日子，他依然穿上了曾经的战甲。
铠甲落地，重重的声响回荡在空气中。
秦琼猛然解开身上的内袍，满身的伤疤暴露在众人眼前。
大大小小，密密麻麻，如同蜈蚣般狰狞，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肌肤。
“嘶！”
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这样的伤痕确实触目惊心。
他们只知道秦琼因伤导致气血亏损，却不知他的气血亏损并非一次受伤所致。
每个人都有伤痛，只是秦琼身上的伤口更为严重。
因此，他气血亏损，年纪轻轻便虚弱不堪。
无人出言反驳，也无人言语。
就连孔颖达也闭上了嘴。
面对这些触目惊心的伤疤，没人能睁眼说瞎话。
“秦将军！孤问你一个问题。”
李承乾面色严肃地说道。
秦琼微笑回应：“太子殿下请讲！”
李承乾凝视着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疤，抬头看着笑容满面的秦琼，沉吟片刻后开口：
“你后悔吗？”
秦琼的笑容随着李承乾的问题陷入沉默。
后悔吗？
是的，后悔。
年轻气盛，每次冲锋总是身先士卒，才落得这一身伤痕。
若非如此，如今又怎会握不住兵器？
若非如此，今日又怎会坐在这里？
或许当初选择文职，而非武职！
那样，他也能在政坛上发光发热，正值壮年，意气风发。
又何必拖着虚弱的身体，无所事事，浑浑噩噩地等待死亡？
然而……
真的后悔吗？
秦琼看着眼前的李承乾，一时竟难以回答。
他又看向百官，看向下方的军队，看向李二。
他没有辜负李二的信任！
这来之不易的和平，有他洒下的热血。
他是如今大唐盛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后悔吗？
为何要后悔？
大丈夫何惧一死？
秦琼沉重地摇头，目光转向李二。
“臣，无悔！”
坚定的话语，既是回答李承乾，也是重重敲击在李二的心头。
面前这位汉子，他可以放心地将最艰难、最危险的任务交给他。
而他，从未让人失望过。
如今，他只能坐在这里，抱病观战。
李二突然觉得眼角湿润，却又莫名感到胸中涌动着豪情。
“好！好！好！”
李二放声大笑！
当年他也曾如此，他的那些兄弟们在他身后。
他们并肩作战，共同创造了如今的大唐！
当秦琼说出“无悔”的那一刻。
这两年君臣间的隔阂，仿佛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陛下！”孔颖达还想再说，显然李承乾对武者的重视让他感到了强烈的危机感。
李二皱了皱眉。
“朕宣布！秋季武术演练，正式开始！”
百官纷纷落座，孔颖达看着无视自己的李二皱了皱眉，又走到李二面前。
“陛下！微臣觉得……”
李二眉头紧锁，看着孔颖达。
“朕说了，秋季武术演练现在开始！孔爱卿有何异议？”
李二真的有些生气。
平时朝堂上杠两句就算了，连娱乐活动也要杠？真当他李二是泥捏的，没脾气？
孔颖达抬头看到李二的神情，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退缩了。
毕竟，李二才是真正的九五之尊。
真把李二惹急了，他们也好过不到哪去。
“微臣，没有异议！”
孔颖达犹豫后退后，看了看光着上身的李承乾，心中的危机感挥之不去。
随着李二的发火，再无人打扰秋季武术演练。苏离挑了挑眉，看向高台上的李承乾。
“李承乾，归队！”
高台上的李承乾一愣，转头看了眼苏离，挑了挑眉笑了起来。
李二听到这声，也笑了，假装瞪了苏离一眼。
这小子，居然敢命令他的儿子。
李承乾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看着和谐相处的秦琼和李二，说道：“父皇！儿臣回去啦！”
李二挑了挑眉，看着嬉皮笑脸的儿子，开心之余又觉得有些陌生。
“去吧去吧！”
李二挥手，李承乾立刻捡起地上的铠甲，穿戴整齐，重新归队。
接下来，才是秋季武术演练的开场。
比武台上，已经有人较量起来。
似乎是侯君集对战李靖，师傅与徒弟的对决。
但明显能感觉到，侯君集不是李靖的对手。
过了一会儿，侯君集果然如苏离所料，败下阵来。
“下一场！开国县子苏离，对阵宿国公程咬金！”
还在苏离旁边的程咬金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旁边的尉迟敬德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引来了高台上百官的一阵侧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