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深知，李一对他的期望全在于他的表现上。
如果表现不尽如人意，那些期待可能就会烟消云散。
苏离必须抓住这些机遇。
一个月前，他只是个靠种地维生的普通人。
一个月后，他先遏制了天花疫情，又凭一己之力重塑了大唐的信仰格局。
当苏离还在田间劳作时，他考虑的总是明天的饭碗，而非宗教对国家的影响和如何应对。
如今，摆脱农民身份的他，内心深处的火焰开始熊熊燃烧。
崖山海难，嘉定三屠！
他能否改变这些历史？
他能否重振封狼居胥的辉煌？苏离坐拥整个白玉京，背后是历代大佬的支持，他有资格去梦想这些。
手中还有蒙家军的军魂，苏离也急于验证其效果。
然而，李二并不打算这么快放他离开。
宗教格局的变革是苏离一手推动的，李二还需要他的建议，毕竟他自己并无此类经验。
而且苏离的表现让李二惊喜，更重要的是，苏离懂得分寸。
有能力的人不少，但懂得分寸的却不多。
苏离的表现深得李二心意，用起来也得心应手。
就这样过了三天。
民间的舆论仍在肆意发酵。
百姓们对佛教和僧侣的目光已不再敬畏。
苏离的一句质疑，粉碎了“佛是万能”的神话。
而会昌寺事件，也让佛教一时抬不起头来。
在这种情况下，早已按捺不住的李二宣布：
彻查所有大型寺庙和道场，严查其中是否有不法行为，务必还百姓公正。
对佛教来说，这是黑暗的一天。
无数大型寺庙一夜之间被查抄，无数僧人被迫还俗，他们的光头成了百姓口中的笑柄。
“和尚”这个词，成了贬义的代名词。
永远别低估舆论的力量！
推动打压佛教的幕后推手虽是苏离，但真正摧毁佛教的是长安市民的舆论。
在这样的背景下，一些真正的高僧也被误认为同党，遭受谩骂。
不过苏离及时提醒了李二。
正如他当初所想，他从未想过要彻底消灭佛教。
佛教中也有好人，他的原则是不放过一个恶僧，也不冤枉一个善僧。
然而，无论是苏离还是李二，都忽视了这群僧人的信念。
查抄第三座大型寺庙后，佛教徒人人自危，生怕成为下一个目标。
压力之下，他们团结一致。
他们无声地堵在大理寺门口，上千名僧人，上千个光头，将大唐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佛教无罪！”
这是他们的口号，他们以行动发起反抗。
相比之下，道教显得温和许多。
大型道场本就不如佛教多，敛财能力也远不及佛教。
尽管这是无差别打击，但对道教来说，还不至于伤筋动骨。
在孙思邈和袁天罡的带领下，道教默默地接受了官方的裁决。
当然，期间也有道场被查出欺压百姓之事。
孙思邈和袁天罡毫不犹豫地联合宣布剥夺他们的道籍。
相较于道教的顺从，佛教僧侣显得更为激进。
他们聚集上千人，静坐于大理寺门前，直接导致长安主干道的交通瘫痪。
当然，同时也吸引了大量关注。
本来这也没什么。
但第二天，民间竟传出谣言，灭佛者将坠入无间地狱。
谣言版本各异，但大意是苏离是奸臣，李二是昏君。
苏离并未在意，只觉得这群和尚真是自寻死路。
“唉！”
苏离叹了口气。
旁边的李承乾皱眉问道：“为何叹气？”
这几天在皇宫奔波，苏离与李承乾也算熟识了。
与历史上不同，此时的李承乾仍是个纯真的孩子，是大臣眼中的好太子，李二眼中的好孩子。
在苏离的主动交往下，两人很快成了朋友。
没办法，李承乾是太子，本身朋友就少，而苏离的见识又远超李承乾。
相处几天，苏离也明白，这孩子真不知民间疾苦。
还好，他的头脑还没被孔颖达他们教坏，可塑性很高。
“我叹气是因为佛教玩火了……”
苏离摇头。
这群僧侣用的手段是他们的惯用伎俩，制造舆论，把自己包装成受害者。
苏离不吃这套，被金钱蒙蔽的李二更不会买账。
开玩笑，李二这两天抄家正抄得高兴呢。
一封封寺庙，大笔大笔的银子入库，世上还有比这更爽的事吗？
习惯了贫穷的李二一夜暴富，就算苏离拉住他，恐怕他也停不下来。
而这些僧侣天真地以为老一套还能奏效，真是小看了李二。
李二爱面子，但要看场合。
关键时刻，面子可以不要。
比如现在！
大把的银子摆在面前，要面子还是要钱？
李二前世就是为钱而生，当然选择钱。
事实上，第一天查抄寺庙时还有人反对，但被李二痛快地骂了一顿。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对李二来说，他或许可以不杀人，但财路绝对不能断。
这群僧侣在这种情况下还没意识到危机，仍在疯狂作死，玩弄舆论。
面对金钱，李二红了眼，恐怕出手就是一刀。
苏离解释得很详尽，但李承乾听得似懂非懂。
不过，李承乾看着堵在大理寺门口的僧侣，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悯。
“他们中，大部分都是无辜的啊……”
苏离摇头。
因为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正如苏离当初所说。
其实无论是苏离还是李二，都给佛教留了生路。
佛教从初入中原至今，经历了多少次改造，之前的西武灭佛不也是声势浩大？
佛教依然存活了下来。
如果佛教能识时务，顺应潮流，至少能苟延残喘。
但他们偏偏选择了最不该选的路。
硬碰硬？
……
在繁华的都市中，李二这个精明的商人，会为了一笔财富跟你斤斤计较吗？
那些佛教的僧侣们，始终无法理解李二的商业帝国已经达到了何等的高度。
在渭水的合作项目中，李二几乎掏空了公司的全部资金，换取了公司宝贵的休整和发展机会。
因为资金紧张，李二足足等待了三年，才终于一雪渭水合作的耻辱。
去年，遭遇了罕见的经济危机，因缺乏资金救助，无数员工生活陷入困境。李二甚至公开自我反省，祈愿危机吞噬他的财富，放过员工的生活来源。
如果不是贫困至极，谁会对敛财如此热衷呢？
事情正如苏离所料，李二并未手下留情。
他直接将佛教定义为非法组织，从此不再受官方认可。
同时，他还宣布取消所有与佛教相关的业务，命令所有僧侣回归世俗生活。
两天后，一场声势浩大的“去佛教化”运动轰轰烈烈地展开。
首当其冲的就是长安城的寺庙，无数佛像和祭坛在公众面前被砸毁！
也有不少僧侣选择以身殉道，对佛教来说，这是史上最黑暗的一天。
他们仿佛一夜之间，遭遇了灭顶之灾。
尚且单纯的李承乾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哀伤，不断地问苏离为何要这样做。
“这就是时代的潮流，顺流者生存，逆流者消亡！”
苏离叹了口气。
他亲眼目睹了佛教帝国的崩溃，而李承乾目睹了僧侣们以身殉道的场景，却无法理解。他确实无法理解李一对金钱的执着。
“苏离带李承乾来到一座曾经辉煌的寺庙，如今只剩下半截佛像，高约十米，被肆意破坏。苏离点燃一柱清香，插在边上的香炉中。你看到了什么？”苏离笑着摇头，眼中带着决绝。
深宫中的李承乾并不明白权力斗争的残酷。他不明白孔子诛少正卯，儒道之争，背后的斗争同样残酷。越是庞大的体系，风险越大。那些儒家学者和道家学派在哪里？他们也会面临同样的命运。一步错，满盘皆输。最不该的就是在李二的决策之后，还试图用民意对抗，结果只会适得其反。李承乾只看到了残破的景象，却没看到那些被利用的百姓。他看到的只是残垣断壁，而苏离看到的是新生。
李承乾终究未能理解苏离的意图，带着困惑离开了。浩浩荡荡的“去佛教化”行动并未因李承乾的困惑而停止，反而因为李二的坚定，愈演愈烈。最后，甚至有官员和执法者打着这个旗号，肆意攻击或责骂那些还俗的僧侣。“够了！”李二的话沉甸甸的。他知道，世间并非没有好人，他针对的是败类，而非整个佛教。佛教虽然衰落，但那些还俗的人，他们选择了自我救赎。李二点点头，说道：“朕明白，此事不必再多言。”苏离早已察觉到这些情况，他相信李二只是示意他过来，递给他一份清单，列出了这段时间查抄的财产。扣除归还百姓和安抚受害者的，共剩下一千两百万。李承乾一时失神，这数额太过庞大。钱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个家庭一个月的生活开销！真是可怕！他笑了笑，苦涩地摇头：“不意外，但看到这个数字，朕还是难以置信。”“高明跟你说了些什么？”李二知道李承乾最近和高明走得很近。“李二特意安排的，他相信你的能力。除此之外，仅凭你策划的这场打击，间接导致佛教的衰败，这个能力已经证明了你的价值。你和李承乾年龄相仿，他愿意让你多接触，以便将来顺利接班。苏离，你明白他的意思，全盘接受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