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寰玉与陈斯衡素来不合,原先夫妻之间互相敬重倒也还好,自清河十七年之后,二人便貌合神离了,如今还因皇后要为陈斯衡添侧妃而做主想把苏嘉娴也带入后宫,这事闹到陈绥跟前,她尚未出手,陈斯衡便已把侧妃一事打发了,堂堂东宫的后苑只有一位太子妃,这太子妃又与太子不合,当真是皇家的笑话。
刘寰玉别开眼,到底将不屑的神色收敛了,福身道,“您二人聊,妾身告退。”
眼见刘寰玉离开,陈斯衡看着陈绥,她身后还跟着紫堇,“去给母后请安?一起吧。”
“嗯。”
二人走在宫道上,陈绥漫不经心地扑着团扇,“阿娴昨日同我说了,她要回锦州老宅去了,路上我安排好人了,她不会有事的。”
陈斯衡只将手上的二颗玉玩盘了盘,没有应话。来到凤仪宫,皇后将手上的册子放下,招手唤陈绥过去,她瞧着陈斯衡似乎脸色不佳,又见陈绥淡然的模样,笑问,“听你父皇说再过些时日,你们要去霁国了,这路上可是安排妥当了?”
三国和须卜部落十年一次的国比,今年刚好是第十年在霁国京都举行。
酆国这边除了一众使臣,便是太子陈斯衡和清河公主陈绥、嘉临公主陈今安三人去,陈绥恹恹地应着,她无非是不愿意出门罢了,但耐不住皇后一而再再而三的唤陈绥出去走走,她的眼睛落在殿外的风景上,此番出门的目的是霁国、霁国呀。
自己当真是不愿意去的吗?
当真是被迫同意出门的吗?
陈绥将眼睛转落在皇后的身上,扬起笑道,“女儿倒是没什么想带的,只是女儿的面首总得带上一个。”
皇后脸上的神色一滞,很快又勾着笑,“这事母后不插手,可阿绥,你也要想开些。”
陈绥将神色一敛,面上已是不豫(不豫,不开心的意思),在皇后怀里出来便福身道,“女儿难得进宫,该去金龙殿请安了,母后保重身子,女儿下回再来。”
便这样瞧着陈绥离开,陈斯衡盯着陈绥的背影不免落了担忧,皇后更是红了眼眶,手微微发颤,“母后,九丫头还小。”
陈斯衡出声宽慰,皇后深吸一口气,将情绪压下,“我知道,你也让着些她。”
让,都已经让到骂不还口了。
眼下整个酆国谁敢不让着她?
从宫里出来,陈绥坐在马车上心情有些烦闷,紫堇坐在陈绥的身侧,也有些担忧地看她,每次在宫里出来十次里总有五六次兴致不高。
陈绥有些厌烦地掀开马车的帘子,眼见马车一路悠悠行到那条独属于皇嗣住处的街上,她将马车叫停,紫堇扶着她从马车下来,“你先回去吧。”
车夫应下后便驱车先行。
紫堇一看落地,便将眼神微微垂下,而陈绥将团扇留在了马车上,她一路慢慢走着,二人绕过几条街,来到了一个无匾的府邸,府邸的规模并不比陈绥的清河府小,内里也是富丽堂皇,可府里并无一人,陈绥慢慢推开那扇门,和紫堇二人走了进去。
她一路慢慢行走着,府上无人,物品却是齐全的,甚至不见半分尘土。
紫堇跟在陈绥身后,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她的脊背挺直,浅浅的光洒落在她身上,没有说话,可眼里却落了心疼。
直到陈绥站在池塘边,她身上的傲气一敛,换之的是一种平和和宁静,还有一丝天真而纯粹。
柳树的枝垂到池塘里,陈绥便迎着春风一点点感受着风的怀抱。
偶尔还响起几声鸣叫,乍一看,却又看到了她身上浓郁的悲伤和一种过分镇静的淡然。
从这座无匾府邸出来后她便沿着街慢慢走着。
这几条街都是公主府或王府,没有摊贩店家,甚至路上半个行人。
直到陈绥走进那座清河府,她才将脚踏入,便有一个男子穿着一身天缥色的衣裳快步走出,迎人而去。
“殿下,您可算回来了,臣下等得脚都快站不住了。”他将眼睛微微一勾,带上几分埋怨。
她睨了一眼来人,轻轻一瞥,“本宫不曾罚你,你实在想等,大可以叫人拎了椅子在这。”
拐过一角便看到了一把尚未收的椅子放在路上,身后那人神色一僵,追上人迎着她那意味分明的眼神并不怯懦,“您也不舍得臣下当真累着吧。”
说着又赶上她的步子,“臣下在流连轩备了晚膳,只待您去了。”
陈绥揉了眉头,到底没有发脾气,转身对紫堇说,“你先下去,有阿舟在即可。”
那名唤魏景舟的男子看着紫堇退下,又扬起笑,用那双桃花眼勾着人,说着话便想将身子靠过来,“殿下,您……”
“站好,否则你今日就回尚书府去。”
听到陈绥的话,魏景舟轻咳一声,才缓缓将身子站好,便跟在她身后往流连轩去了。
入了这处,陈绥瞧着日暮偏西,已有昏沉,又有红霞,轻轻开口,“后日便要启程了,我今日已去瞧过了。”
“殿下。”魏景舟此时一别方才吊儿郎当的模样,脸上的神色无比凝重。
“您不必这样的。”
“从来没人怪罪过您半分。”
陈绥没有回头,也没有听信半分,“嗯,本宫知道。”
“晚膳便不用了,你收拾收拾,后日随行。”
魏景舟脸上的表情一僵,“能……能不去吗?”
睇了一眼他,陈绥反问,“你觉得呢?本宫怎么离得开你啊……阿舟。”
绵长的话听得魏景舟身子一僵,不自觉退了一步,“臣、臣下去就是。”
“阿舟,你也逃不掉的呀。”陈绥的眼里带着一丝疯狂和冷漠,说完便离开了。
余留魏景舟一人站在院子里,周身萦绕着一股落寞和沉寂,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眼里落了痛色。
这府里进门的面首之多,可没人知道所谓面首的宠信,素来只有魏景舟一人。
而这面首是如何与公主相处的,又有何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