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有枷锁,她于我不是枷锁。”
“你见过她吗?”
祁明绪迟疑了一下,也没想到陈绥会问这样的问题,“未曾。”
“既如此,难道阿昱就没有过情爱吗?”她一步步的试探,终究是想知道他的迎娶是否是为了复仇前的取势,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懦弱和礼教束缚。
更不甘心他没听过自己的一句爱意就已有了另一个姑娘的陪伴。
陈绥啊,你就是不甘心这一切。
“从前没有,今后、”祁明绪的话一顿,那双眼睛极其认真地看着陈绥,目光熠熠几乎要灼穿陈绥,“不敢。”
便犹如山崩一般,陈绥心中的护城河崩塌了,她慌忙地掩下神色,还有余力庆幸此时夜黑,祁明绪看不到她紧紧掐住自己大腿的手。
这如同陈斯衡那日所说的话一般无二,陈绥蓦然间抓住了心头闪过的那一抹猜测,她的指尖微颤,却不敢深入去扩展自己的想法。
瘦指紧紧握住的地方让她忍了忍,终究扯出一抹笑,她点了点头,“我到了,你回去歇息吧。”
她指着德仪殿,便不再看那人一眼,一步一步往德仪殿去。
可转过身便开始落泪,眼泪蓄满眼眶,一滴一滴砸下,无声绽放。
今后不敢,好一句今后不敢!
周昱,你分明、分明就是心悦我的,对吗?
可你在退,你一步一步退后。
陈绥只觉得鼻尖的酸涩灌顶,眼泪模糊了多少视线。
甚至不惜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今后再无人相护。
为何偏偏是这个时候我才察觉到你的情爱和我心中的占有,可夹杂在我们之间的究竟是什么,是身份的桎梏还是家族的仇恨。
陈绥的泪落得更猛了,都不是。
不是所谓仇恨、身份!不是我抓不住光!也不是我不敢去抓!
是君心昭昭,奈何有妻!
是你已经定亲了!
是君子守诺重孝重义,若因为与我的欢喜弃了那女子,便是不孝不义。
可我是堂堂酆国的嫡公主啊,不为妾、不屈身、不自贱。
我们之间竟不如九划和小浅,他们之间惺惺相惜,两厢厮守,纯粹、干净而美好。
除却身份和地位的束缚,这么多年的细水长流,小浅的糖遗在了九划心中,九划只是守护住余下的甜而已。
他们之间,小浅所送的糖是因,九划为之赴死是果。
可我们呢?
因是什么,果又是什么……
当年我送的糖可曾砸在你心里,可曾是我们的因。
陈绥将自己的狼狈隐藏在黑暗里,她不愿让人看到她的悲伤和难过。
周昱。
你的心,我懂了。
眼见陈绥走得飞快,身子还能稳稳越过宫墙,祁明绪才将心安下来,他所有的从容镇定都随着陈绥身影的隐去而消弭。
比狼狈,祁明绪其实更狼狈,他言不由心,他苦涩不堪。
眼眸里没有一丝光芒,他慢慢挪动身子,往侍卫所的方向去,才迈出一步,身子便一跄险些摔倒。
眼前出现一只手将他扶住,江砚面无表情地说,“太子让我送你回去。”
“多谢。”祁明绪没有倔着说不用,实在是,他现下一个人也走不回去。
夜色渐隐,天边既白,宫人来去匆忙,清月推开殿门却一眼瞧到了坐在梳妆台前的陈绥,诧异间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公主,您怎么这么早?”似乎瞄到陈绥的眼睛不大正常,又问了一句,“可是没睡好?”
“无碍,今日不是要去内书院吗?”陈绥手中的梳子梳下一缕青丝,“今日太子是不是休沐不用早朝?我想去寻一寻大哥。”
“那公主用了膳再去?”
“好。”
祝儿跟着陈绥一路入了东宫,这个曾经陈绥咬牙切齿想着不再来的地方。
陈斯衡听到陈绥来了,还微微愣了一下,递去眼神同江砚确认一番。
江砚想了想说,“属下昨夜扶周公子走的时候没有任何人看到。”
“嗯。”
他出来时,陈绥正坐在正殿喝茶,看到陈斯衡她站起身来福身行礼。
“坐,今日怎么来了?”陈斯衡确认过陈绥神色无碍,方才开口问她。
陈绥将眼睛放在他腰间的四爪金龙佩上,问,“今日是为一桩私事而来,望大哥解惑。”
私事?
“且说。”
“一般皇家的公主婚嫁如何?”
陈绥这一问,陈斯衡亘古不变的神色有些变化,他抬起眼睇了陈绥一眼,方将手中的茶杯放下。
悠悠道,“或圣人赐婚,或招驸马,或因良人求婚,或和亲……不缀其繁。”
“有恩爱不疑的婚事,有勉强度日的婚事,有为求栖息的婚事,亦有权衡诸多权利的婚事。”
“但这非你操心之事,父皇于你,只会顺你心意,为兄更不会插手。”
陈绥未曾想过,会是这么个答案,她的眼眸直勾勾盯着陈斯衡,眸色认真,“那大哥和阿娴之间,又是因何?”
眼见他山崩,再见他山起,陈斯衡不过一瞬便重拢了神色,“你在胡说什么?”
“大哥腰间的玉佩我见过,阿娴无意间掉落过一次又慌张捡起来。”陈绥指了指玉佩,又道,“那日你分明是逼着阿娴作答,阿娴难过成那样,我瞧得出来。”
“自大哥赐婚后,阿娴便一蹶不起,蔫蔫了好些日子,本以为好了,可那日后又瘦弱了不少。”
“妹妹只是不明,但求大哥解惑。”
不明太子的婚事可是牵扯了诸多利益。
“你想干嘛?!”陈斯衡此时终于有了情绪起伏,他咬了咬后槽牙,只觉得额上有什么突突突的。
一大清早不用上朝是来听自家妹子拆台的吗!
陈绥看着陈斯衡这般样子,反而勾起唇便笑了,“你和他一样!”
“明明有情!你装什么无情!阿娴哪里不配太子妃之位?”
“你便装,也只是装出二分薄情,可你留在内书院盯着的人却一早暴露了!也就阿娴不知道,守门的黄门都是你的人!”
陈绥似呛了嘴,为自己昨夜不能同祁明绪发的火和憋屈在陈斯衡这处找回,她知道太子妃不是阿娴自有不是阿娴的道理。
但,她一腔怒火和不甘既无法对着祁明绪,便只能拐个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