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明绪听到了陈绥的声音,才回了几分神,他微微侧过头,便看到了少女迎着他走来。
他在黑暗的世界里抬起头便看到了在她的身后,透着温和的光亮,随着陈绥一步一步走近,光亮被一点点放大,他身上的寒意也尽数散去。
他的一一,再次给他的黑暗里带来了一丝光亮。
陈绥走到他身边,蹲在地上,她借着微弱的光看清的祁明绪,眼泪不自觉地掉下,声音有些颤抖,她伸出手去摸他的脸,“你怎么了……阿昱?”
此时的祁明绪两眼通红,头发凌乱,脸上的神色非常脆弱,就像一触便会碎一般,他如此模样,是陈绥从未见过的。
祁明绪张开嘴巴想说什么,却一句话说不出来,他只能摇摇头,看到了陈绥,他才感觉到身子火辣辣的炙热和喉咙干涸的疼,可脸上的温热让他冰冷的身子找回了温暖,他握住陈绥摸着他侧脸的手。
一一,你来了呀……
陈绥伸手去扶他起身,二人踉跄地走出暗室,许是久不见光,祁明绪不自觉地将眼睛闭上。
这时,陈绥才彻底看清祁明绪的模样,他狼狈极了,从他脸上还能看到许多泪痕,他的眼睛红肿得很,嘴唇甚至被他咬破了三处。
陈绥的心颤了一颤,祁明绪这是怎么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顺着暗室的门看向里面,莫非与他的母亲有关?
扶着祁明绪坐在书桌前,陈绥松开口想去倒一杯茶给他,未曾想刚松手就被祁明绪紧紧抓住,他猛然睁开眼。
眼里的惊慌没有一丝保留地撞进陈绥心里让她鼻尖一滞。
“别……别走……”
陈绥瞬间红了眼,眼泪哗哗地落。
“我不走,我让长风和孤影进来,你身上很烫,你不舒服,我们叫大夫来好吗?”
祁明绪伸手去擦陈绥的泪,他的心更痛了,他心底仅剩的一点贪恋在周瑾行来的时候就破灭了,他不该如此、不该如此的。
见祁明绪点了点头,陈绥伸手将暗室的门关上,高声喊道,“长风、孤影,你们快进来……”
听到陈绥的声音,门外的三人走了进来,看到此时的祁明绪,几人脸色一变。
最镇静的反而是长风,他当即观察了一下祁明绪的状态,便说“属下去找大夫来。”
孤影这才回过神,看着二人。
“倒杯水过来。”
祁明绪抓着陈绥的手不肯松,陈绥一时无奈,她看到了周瑾行也跟了进来,二人的眼神对上,都没有说话,只是陈绥不由得在想,他是何人,是阿昱的表兄吗。
待一切整顿完毕,已过午时,陈绥这才想到了蔚期还在外面,她不由得头疼。
“孤影,你让清月去叫陈今安帮忙从宫里出来把蔚期带走,他被我留在了南街的酒楼里。”
长风被陈绥赶回去歇息了,方才大夫给祁明绪看过后,陈绥强势地命令大夫给长风也看一下伤口。
这才知道这几天长风都是撑着身子的,本来他伤势严重,要躺上至少一个月才能走动,为了祁明绪他硬生生地撑了三日。
陈绥交代完一切走进室内看到祁明绪躺在床上,午后的阳光轻轻透过窗户射进房间,将窗边一盆青竹照亮几分。
她看着沉睡的祁明绪才发现他脸上那道伤疤被取了下来,睫羽微颤,手不自觉地放在他一双拢起的剑眉上,试图帮他抚平睡梦里的不安。
睡梦中的他脆弱得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手去保护他,不舍得他受一点儿波澜。
若是没有磋磨,阿昱是否也是一个爽朗少年。
陈绥想到了周瑾行,一个比她见过的世家公子还有气韵的人,她走出屋子一眼便看到站在廊下那个体弱得让她觉得风轻轻一吹就会被带走的少年,他似弱而不弱。
若单看背影的话,无疑就是一个瘦弱的读书人,可当他转过头来望向陈绥时,便如一个持戟立守在廊下的将士一般,一股蓬勃之气直扑而来,定眼再瞧,他只是个捂唇在咳嗽的读书人。
“你是阿昱的表兄吗?”
他朝着陈绥拱手作揖,“某周瑾行,公主金安。”
眼睛扫过他腰间别着的玉佩,那玉佩与周昱给她的如出一辙,陈绥的心微微一顿,脑海里似乎有什么即将要串成线又抓不住。
次日……
祁明绪从塌上醒来,他有些恍然,退热后身子已无大碍,孤影端着粥走了进来,便看到祁明绪下了床。
“公子。”他急急将粥放下,过来扶他。
祁明绪拂开他的手,稳稳站着,看了一眼没有看到陈绥,“昨日一一来了?”
昨日他神志不清,恍惚中看到了陈绥带着光亮闯入他的世界,然后他的世界也充满了光亮。
“是,小姐昨夜照顾您到半夜,早上见您退了热才回去歇息的。”
由孤影服侍着,祁明绪洗漱完,问,“长风没事吧?”
今日祁明绪的状态出奇正常,甚至与往日的模样无异,孤影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才道,“小姐逼着长风给大夫看了,勒令他不躺满一个月不许下床,否则便将他发配到霁国去。”
听到这话,祁明绪的眸子里难得带了一丝笑意。
去霁国于长风而已从来不是发配,是回家。
我也该回家了……
一边用着清粥,祁明绪一边说,“你去请表兄过来一趟,我有事同他说。”
“是。”
看着孤影走出门去,祁明绪喝完粥将碗放下。
有些事得着手准备了。
一一是不会随我入无端深渊的。
……
陈绥醒来时,已是未时,她侧首就看到了放在床头的小兔玉坠,伸手去取,还戳了二下,弯了眉目才唤人来洗漱。
用过午膳,她往祁明绪屋里去,才行了一半的路,便看到祁明绪立在那儿。
回廊上,祁明绪的长发束起,如明月清风的少年,阳光洒在他身上,他身上带着一股难得可见的朝气,周身又萦绕着一股冷峻的冰硝。
而那些冷酷在看到陈绥后都散在了空中,祁明绪走了过去,“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