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那边……
陈斯桓想到那日宴会的事,不由得带上几分不虞的神色。
缘何他对陈斯南死亡一事无太大的波动,便是因为宴会上,他看到了陈斯南的另一面!
那日,他饮了几杯酒,想着寻个偏静之地解酒,以免他的几个玩伴轮番劝酒,若是宴会未至中途自己就不胜酒力了该叫人笑话。
将空青留在外应付那几人便走了,他迎着风吹出一分清明,抬起眼便看到了不远处的陈斯南和碧云。
碧云站在陈斯南身边,神色焦急又带着担忧,“皇子,您真的不吃点东西吗?”
陈斯南盯着池水,摇了摇头,他的眼里没有素日的清澈和懦弱,反而有一丝阴沉和几分势在必得,“没有哪个受尽苛待的皇子是健壮的。”
“我不瘦一点,姐姐怎么会心疼我……不心疼我,谁还会在乎我啊……”
陈斯桓听着这话,眉头一拢,看着陈斯南几近疯癫痴迷的神色,眼底闪过一抹寒意,身子往后躲了躲便想再瞧瞧。
“苦肉计才是……”
身后便传来了空青的声音,“皇子,您在这儿啊……”
二道声响撞在一块,陈斯桓的脸色一沉,陈斯南回过身来,面色一改方才的阴鸷,换上了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七哥哥……”
这声七哥哥之下是陈斯南握紧拳头的手和带着恳求的眼。
陈斯桓本是想离开后告诉大哥再慢慢找机会让陈绥离他远点,这下倒是省了事,不需要那些弯弯绕绕的做法。
他抬脚便往外去,勾起唇角笑意里带着一丝凉薄,“我就说,怎么小九儿待你这般好……你还是这么消瘦,原来是你自己心里在作祟。”
陈斯南似乎没想到陈斯桓不彼此留下一点遮羞布,就这样大大咧咧地点了出来,不留一丝余地,他自然明白陈斯桓是什么意思。
心里闪过一丝不甘,他咬着唇盯着陈斯桓。
陈斯桓素来不好相与,只是他从没有在陈绥面前显露,这会儿却是半分不掩饰。
“从前母后出手时你几次三番的做派,我也只当你还小,不同你计较。”
“此番小九儿偏要帮你,这些个日子下来,我原以为你真心倒就算了,谁曾想竟也是个养不熟的。”
“小九儿素来心慈,若是知道你这番行径,怕你是再进不得小九儿的心。”
“养了这么久,不仅手段依旧上不得台面……”
“我没有!”陈斯南听不得后半句,他活在暗处这么多年,早就听惯了人说他身份卑微。
是,他是有个出身宫女且在死前只是个小小贵人的生母,他是母亲为攀图荣华富贵不惜背叛皇后生下来的孩子。
陈斯桓几人是正经嫡子,嫡系出身自然比他高贵些,可那又如何!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因此受尽别人的苛待?大家都是父皇的孩子,姐姐的手足,没有谁可以欺辱他。
“七哥哥,你此番羞辱我,于你又有什么好处!”他嘶吼一声,便恶狠狠瞪着陈斯桓跑开了。
看着他离开,碧云急急追上,陈斯桓冷笑一声,并没有察觉一道身影躲进树后。
此番回想起那日的事,陈斯桓仍是不屑的,他将事情一一诉来,陈斯衡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似乎并不在意这其中的陈斯南的小把戏。
人已亡,再多的心思又何妨。
天上悬挂的太阳慢慢走到了日中的位置,周昱在祝儿醒后追问了香囊一事,才得知那日元宵节二人在灯会上的事。
祝儿倒是记着上次被罚的事,吓得当场不敢动弹,而周昱因为今日陈绥的话,并没有责罚祝儿。
只是口头呵斥了几句,叫她多背二篇书。
也是那日祝儿拿了陈斯桓的香囊想帮他添补,没曾想被有心人拿了去。
或者说,是否香囊不是陈斯桓的,是陈绥的,又是另一个局面。
周昱的眼神暗了几分,盯着主殿心里升腾起一番情绪,又被狠狠压下。
但此事也有几分不对劲,陈斯南身侧的那个宫女莫说人影,连头发丝都没见着。
一个已有十岁的皇子在宫中被人谋害,这样的说法传出去,前朝像是炸开锅一般。
弹劾陈斯桓的折子从那日起就没有停过。
一开始还是弹劾陈斯桓,后来却演变成弹劾太子帮凶谋害手足,兄弟阋墙当废太子。
对于这一切,不止是陈绥,连陈斯衡和陈斯桓两个涉事人也都两耳不闻。
陈绥一开始是不知此事,待她知时,已经是发酵到要说废太子的程度了。
其中种种不过是朝堂上的权谋诡计,陈绥微微一分析便可明白其中弯弯绕绕,这般手段和计谋下来,她不得不怀疑陈斯启或陈斯茂二人何人在这其中得利。
一朝污蔑陈斯桓,让他背上杀害手足的罪名倘若成真,再顺带给太子套上一个帮凶的名头,这背后的受益者便是陈斯启和陈斯茂二人。
倘太子之位空悬而四位皇子中有二位无资格继任。
当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谋。
且说陈斯衡却是日日到内书院听学,一日不落。
陈绥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便没有在意。
倒说周昱,每日都忙得不见身影,陈绥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但她每每出门,只要周昱不在,蔚期都会随行。
陈斯南的事便这样过了五日。
这五日里的风声越传越离谱,已演变成太子为稳固太子之位去残害手足。
他杀一个十二岁还没有生母母家帮衬的庶子干嘛?要杀也应该是背靠吴氏一族的陈斯启才对,再不济,陈斯茂好歹也快成年了,他总比陈斯南更有威胁吧?
陈绥坐在内书院的亭子里,趁着歇课散散心,抬起眼便看到陈斯衡从不远处走过,她咦一声却发现陈斯衡似乎没有看到自己一般。
抬头瞧了一眼天色,才发现快到时辰又要授课了,她立起身来才慢悠悠走回去。
顺手折下一枝树枝,绕过一个转角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看去,是苏嘉娴。
她正脚步匆忙地走过来,“阿娴。”
“九公主,您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