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绥感觉到自己好像一直走在无边无际的火海里,有祝老爷的身影,有祝夫人的身影,还有祝家其余的人……
所有人都出现了,可没有祝淮了。
她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可灼热的大火将她逼在角落,她泪眼婆娑地盯着祝家每个人的面孔。
“阿爹!!!”
“阿娘!!!”
“你们别走……别走!!!”
“我求求你们,别再抛下我了……”
陈绥哭着大喊,她慢慢跪了下来,面向祝夫人温柔慈祥的面孔。
“别走……”
祝老爷和祝夫人并没有如她的愿,他们笑了笑,挥挥手,转过身往火海走去。
“啊……”陈绥尖叫着扑过去,火海往后一退但仍然拦着她。
“不要,不要!!!你们带我走,带我走吧……”
陈绥从地上爬起来,追着想赶上二人的身影,那些火会自动避开她但又很快形成新的防线挡住她的身影,任她怎么追赶,都追不上二人,甚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天空纷纷扬扬落下了小雪,如玉酥坠入大地,宫人在回廊走过身上的衣裳都带着一圈白色的浮毛。
寒冷乍然袭来,整个京城像是掩盖在一片白色之下。
陈绥看着紫堇将窗户关上,有些无奈地看着祝儿,祝儿却是塞了一个暖手炉在她手里。
自她醒后,陈斯桓来看过她,陈今安也来过,甚至陈帝也来过,皇后更是一天来一次。
还有陈斯南、陈斯衡都来过,连小浅都假借送衣裳来了一回,可周昱呢。
苏嘉娴前脚才刚走,陈绥的桌上还摆着她送来的药。
门外,皇后的声音便传来了,今日是皇后与荣妃一起来的,当荣妃看到陈绥消瘦的面孔时,眼睛微微泛红又很快别过头去掩下红色才抬起头来看向陈绥。
皇后眼里泛着心疼,一把握住陈绥的手,没有说话,却是满满的爱意,菀茵拿来进补的药膳,皇后亲手端过。
一点点喂给陈绥,陈绥也默默吃下。
她扬了扬笑看着皇后,“母后,女儿没事了,您别担心。”
可皇后还是心疼,荣妃也心疼,她插着话音道,“哪儿能不担心?做母亲的都心疼自己的孩子。”
陈绥早前不知道,后来有一次无意间得知,皇后方景素在闺中便与荣妃于诗是好友,二人密不可分、关系特别好,后来先后嫁给陈帝也是好了这么多年,从未有过猜忌和分心。
她轻轻蹭了蹭皇后的手,柔腻道,“母后不担心、不担心,我好好吃、好好睡,养好了身子,您别难过。”
殊不知她的撒娇让皇后更是心中一揪,伸手便抱住了陈绥,“阿绥,我的女儿……”
这一边,苏嘉娴和软软撑着伞走在宫道上,软软跟在她的身侧,一个转角,不留神伞被一阵风带走,软软诶一声追去赶雨伞,将苏嘉娴留在了原地。
苏嘉娴想把软软唤回来时已来不及了。
可就在这时,一把伞落在她头上,替她别开了天上坠下的雪。
苏嘉娴抬头看去,陈斯衡就站在不远处,他今日穿着一件褐色的锦袍,狐裘的披风将他包裹起来,添了几分矜贵和高傲。
“太子殿下安。”苏嘉娴掩下双目的情绪。
陈斯衡站在雪里,江砚正在为苏嘉娴撑伞,他面上的神色淡漠又高傲,“不必多礼。”
苏嘉娴握成拳的双手紧紧地在陈斯衡看不到的地方掐着自己。
“多谢太子。”
她看着雪花落在陈斯衡的头发上,那金黄色的头冠束起的长发被风带起。
二人相对而立,可又有一米多的距离。
她的心里生出想去替他拂掉落雪的想法,但没有伸出手。
“无碍,冬寒,女子娇弱,待你婢女将伞寻回。”陈斯衡甚至连目光都没有落在苏嘉娴身上,他看着园子里被雪覆盖的树枝,没有想和苏嘉娴多说一句话的打算。
江砚撑着苏嘉娴,却没有和她站在伞下,他的身子另在伞外。
苏嘉娴见状垂下眼没再去看陈斯衡,待二人肩头铺了一层薄薄的雪,软软才拿着追到伞的回来,她带着一丝歉意和拘谨。
“太子殿下。”给太子行礼后她撑出伞替换江砚,江砚才退到陈斯衡身边。
见苏嘉娴身侧的婢女归身,陈斯衡也没有打一声招呼抬脚走了。
身后,软软的声音传来,“小姐,都怪奴婢,您没事吧?”
苏嘉娴怔愣地看着陈斯衡离开的身影,风带起他披风的一角,他走得极快,分明在这冬日里,陈斯衡是那样冷,可苏嘉娴却觉着自己未有冷上加冷的感觉。
“没事……走吧。”
隔日……
周昱拍着肩膀的雪,走进德仪殿,清月递来暖炉叫周昱祛祛身上的寒凉再进去寻陈绥,省得过了冷气给她。
喝过一口茶后从怀里递出一张纸。
陈绥狐疑地接过,打开看到的赫然是祝家旧时名下的商铺,她的手一僵,便听到周昱说,“我先前应了你查戚容容一事。”
“太子当时便上报朝廷处置了黄秋仁之子黄瞳,罚俸和降了黄秋仁的官职。”
“那黄瞳更是因此入狱。”
“后来便查到他名下的商铺,六年前,他曾参与过赈灾一事。”
话到此,陈绥怎会不明。
她的手微微颤抖着,眼底闪着一丝泪光,看着那张纸,不知是希冀或是什么。
可周昱看得分明,萦绕在陈绥身上那一份寂静已消失了。
他看到了陈绥眼底的恨和执着。
“我已派人继续追查了,一步一步会抓到幕后真凶的。”
“他背后还有别人,现在不宜打草惊蛇。”
陈绥点了点头,“阿昱……”她敛了眼底的泪,看着周昱。
今日的陈绥脸色虽然有些苍白,可瞧着有些精神了,但她却瘦了。
周昱又何尝不是,掩在面具之下的是他乌青的眼,他为了查这件事,这几日并未歇好。
得到消息后又马不停蹄进了宫。
从正殿出去,周昱的身子一颤,蔚期顺手扶住他,眼底带着担忧和关心。
“没事。”
周昱拂开蔚期的手,他不过是几日未眠,回去侍卫所睡一觉便好了。